“戚贵妃,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中原已经没有夏雪篱,即便有,夏雪篱与李玥,早已两不相欠,如今我们只想安然度日,无心入局。”
此话一出,戚梦蝉不禁看向夏雪篱,见他果然沉默不再表态,便知他为了梅馥,只怕是不会动摇了,不仅悲戚摇头。
“梅馥,你不能这样自私。”
“这不是自私,你求你的夫君安然无恙,我也只求我的夫君安然无恙,都是女人,易地而处,你难道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么?”
听到“夫君”二字,夏雪篱和顾少元同时一怔,只不过一个狡黠含笑,一个黯然神伤,戚梦蝉悲伤闭眼,转而看向顾少元。
“顾相,主上不肯帮忙,你呢?你也要抛下皇上吗?”
顾少元慢慢抬眼,看着梅馥,那张明艳的脸还是如当年那般动人,可已经不是他能够拥有触碰的东西,与其日日看着她求而不得,不如断念离去吧……
他于是欠了欠身。
“贵妃,顾家祖训有云,国之兴盛可隐,国之衰亡不避,若还不迟,我愿意回去面对当初造成的残局,并且会赌上性命为皇上博弈。”
“少元?”
梅馥简直不敢相信,当时说好绝不回头的顾少元,会在这个时候反口,并且如此草率地便决定重返中原,尽管那里等待他的,有可能是修罗场。
然而戚梦蝉眼中有了亮光,她欣慰地笑了笑
“总算我此番没有白来,事不宜迟,顾相,廖将军的船就停在琥珀湾口,你准备好以后,请速速前来。”
说着,她并不理会梅馥,转身对夏雪篱施了一礼,重新盖上斗篷,抱着小皇子匆匆离开了。
院子里剩下三人,梅馥有些悲伤地走上前去。
“真的……决定了吗?以中原现在的局势,你知道此去……”
顾少元点点头,避开那些沉重的话题,轻快地笑了一下。
“送我一程吧,阿馥,或许是最后一程了。”
琥珀湾,一艘毫不起眼的商船混在船队中,顾少元手搭凉棚,一眼便瞧出了船身上特别的记号,微微一笑,跳下马车。
“就是那一艘。”
梅馥与夏雪篱也跟着走下来。
三人并肩行了一段路,梅馥忍不住道。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夫妻一场,爱恋一场,痛过恨过,即便解脱,总是刻骨铭心,顾少元是这世界上,除了夏雪篱外,她第二个舍不下的人,眼睁睁看着他再次踏入那是非之地,梅馥总也不能接受,虽知多说无益,可是她总想尽力挽回。
顾少元只是看着她,简短地说了四个字。
“我意已决。”
梅馥难过地点点头,咬住下唇,不再说什么。与她不同的是,夏雪篱一句劝都没有,只是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的玉牌递给顾少元。
“我在京中的旧部,之前一直是阿九在打理,可是两年前阿芙的出现,打乱了计划,阿九随后弃了他们前来寻我,也不知,究竟还有多少能用……”
所谓心心相惜,顾少元立刻便懂得了他的意思,接过收入怀中。
“我定会竭尽所能,保皇上和太后无恙。”
夏雪篱点点头,突然对顾少元躬身一揖。
“多谢!”
顾少元还了礼,目光落在梅馥身上,变得柔软起来。
“阿馥,送送我吧,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梅馥闻言,难过地点了点头,顾少元眼见夏雪篱也跟了过来,十分不给面子地补充了一句。
“国舅请留步。”
夏雪篱的表情有些微妙,看着顾少元与梅馥渐渐走远,他却始终没有往前迈步。
罢了,就如顾少元所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也许永远不见,这一次,他便大方些,让他们道别吧。
顾少元与梅馥并肩而行,海风鼓起顾少元墨兰色的披风,平添几分离愁,梅馥一路嘱咐着他种种小事,譬如要照顾好自己,冷了记得加衣,饿了记得吃饭,病了不许强撑等等等等,顾少元听着应着,恍惚回到了她刚嫁入顾家,还是他热情甜蜜的小妻子时那段时光,不觉眼角有些酸涩。
“阿馥……”
他突然打断她的唠叨。
梅馥一愣,站住了脚,抬眼望着他。
顾少元垂目看她,目光温软如水。
“记得少时,我常夸下海口,说要带你游历天下,看遍人间美景。”
梅馥也笑。
“是啊!那倒是我从小到大的心愿,只是现在想来,不一句空话罢了,人生多负累,哪有这样了无牵挂,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的一天。“
这样幼稚的愿望,谁能陪她达成?顾少元不能,现在看来,夏雪篱也不能。
身子一晃,她突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梅馥双目圆睁,欲要挣脱,最终却还是没有,反而抬起双手,轻轻回抱了他一下。
“如有来生……”
顾少元轻轻在她耳傍吐出四个字,然后放开了她,决然转身大步走向商船,等梅馥回过头来望去时,那墨蓝身影已经站在了甲板上,遥遥如影,渐渐消散在晚风和夕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