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停在埠口的商船有十多艘,除了淮王的几艘满载蜜柚的在加紧时间卸货之外,还有两三艘。不过比起淮王高效的有条不紊,那几艘便显得极度漫不经心,伙计们也是打渔晒网,磨洋工,恨不得熬过时辰混到工钱便好!
顾少元与梅馥对视一眼,后者知道了他的意图,便裹紧斗篷,先下了货船。
见梅馥走远,顾少元咳嗽一声,和管事之人话别告辞。知道他在淮王心中的分量,船上管事不敢怠慢,而其他人见他要走,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恭敬地站在一边。顾少元故意走得极慢,在路过卸下的货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有些尴尬地开口。
“不知这批蜜柚何时发售?”
管事见顾少元俊脸微红,一副难以启齿模样,不由会意一笑。
“来,去后面给顾相挑几箱大的送到顾府!”
“这……万万使不得……”
“顾相多虑,虽是在淮王手下做事,不过送几个柚子小的还是能做主的。再者,等货全部卸下之后,除去市井抛售,便是送到宫里和各位大人府上给大家尝鲜。淮王性情随意,若真计较这几个银钱,也不会大张旗鼓弄那些冰块,要知道,这些可比蜜柚难处理啊。”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顾少元点点头,抬首见那边的梅馥已是撩开车帘,见他看过来,便轻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顾少元匆忙告别,回到车上,疾问。
“怎么样?”
梅馥指了指身后,一只木箱蓦然入眼。原来两人在船舱起疑,又陆续看了下其他的蜜柚,但是连走几仓,均是未发现任何异样,难怪淮王的人也会一个不跟,放心大胆地任由他二人在船上乱走。于是梅馥怀疑,有问题的定是那些急急卸货的箱子,两人便打定主意,顾少元先去拖住管事,梅馥回车,联系一路跟随的顾府暗卫,去偷一箱卸下的货来!
顾少元凝神,两人迫不及待地割绳打开箱子,梅馥把最上层的四只蜜柚丢在一边,扒拉掉下面的稻草,只一眼,两人的动作同时停住。
蜜柚底下,居然又是一层油纸,梅馥揭开其中一层,才发现下面还有四五层,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把这些碍事的东西全部丢开,全是和柚子一般大小的圆球,只是这些柚子黑漆漆的,梅馥好奇地正要用指尖去碰,顾少元已是蓦然变色,揽住她往后一让。
“别碰,那是军火!”
“军火?!”
梅馥眼神凛然。
“莫非就是之前陈国变动时,扭转战局的军火?”
顾少元眼神冷凝,他把梅馥往身后一挡,自己上前确认。
“没错,是军火!”他脸色大黑,或许是因震惊和不可置信,身体微颤,好半天才艰难道。
“这东西首次出现便是在陈国政变时,这些……虽与探子偷回来的稍不同,不过同样是沥青、黄蜡覆盖,而包裹的表皮质地软绵,看着像麻皮所制,和先前探子取回的如出一辙,不出意外,里面的东西,自然是能引发爆炸之物。”
“这还得了!”梅馥脸色大变,她急不可耐地拉开车帘。“停车!”
“走,回去把船扣下,明日,不,现在咱们就进宫觐见皇上!”
顾少元有些怔愣,而那车夫见顾少元没有反应,当即又加快了赶车速度,完全无视梅馥。
梅馥急怒:
“顾少元,看到淮王有意谋反,难道你还要包庇吗?”
“包庇?”顾少元面上浮出痛色,在对上梅馥略微逼迫的探究视线时,一瞬间完全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早在靖县时,段莹然就提醒过我,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你没有想过是真的?”
梅馥也冷静下来,她平静地帮他补充完这句话,语气稍软。霎那间彻底摧毁一个人的信仰,确实太过残酷,可是……
梅馥双手杵在顾少元的双肩上,眼神坚定。
“顾少元,我知道一下子让你接受这个现实有些困难,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若不及时制止,那些军火被他移走,必定又是一场灾祸!”
感受到肩上的力量,顾少元沉吟了一瞬,再抬起头,已是恢复了往昔的从容和镇定。
“你说得没错,不过淮王狡诈,连自己的大舅子也可以弃之不顾,现在他手边有侧妃曲家势力,而皇上——”
顾少元顿了顿,有些黯然,“皇上力量薄弱,此刻与淮王摊牌,必定以卵击石,打草惊蛇,万一李宸绍的终极目标真是那个位置,岂不是逼迫他狗急跳墙提前作乱?”
他连淮王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不过这一番针砭时弊,确实有理有据,驳得梅馥哑口无言。梅馥眉毛紧拧,满腹不甘心。
“可若就这样放过他,必是养虎为患、助纣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