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篱与顾少元虽因很多事不对盘,但到底都是责任感颇重之人,双双接到小皇帝的圣旨之后,结合上次大理寺的案卷,两人联合彻查,可到了最后,事情的苗头却彻底指向了沈家冰柔,顾少元心惊,不可置信,夏雪篱却已是倏地展开折扇。
“原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走水,现在看来,沈冰柔为嫁与少元你真是颇多用心,说来说去,还是恭喜顾相,世间有女子为嫁你做到如此,看来已是情根深种,真真是绝配。”
“夏雪篱你——”
顾少元收掌捏紧了手下的宣纸,赤红着眼睛看着夏雪篱扇面上刺目的“大雪压梅”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可夏雪篱却已是不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顾少元额上青筋鼓起,他叹了一口气,重重地坐在椅上。沉默半晌,顾少元抚平了手下捏成一团的宣纸,徐徐展开。
慈济堂被烧那日,侥幸从山神庙中逃脱的一个小乞丐指正,当夜有一个周身覆黑斗篷的女子高价要人去慈济堂办事,内容却是折辱一名女子;后面的线索还指出,慈济堂两次被烧,从燃烧灰烬来看,却都是用了火油。这火油是番邦进的稀罕物,因点火快速,燃烧彻底,平素一般用来地暖助燃,然这东西价高,平素人家都用不起,销量不大,京中只有一家铺子出售。可偏生查阅了那家的账本,在慈济堂出事前几日却有人分批次购买。老板以为来了大主顾,为了发展成老主顾,便让人暗暗留意跟着确认是哪一家,这一看,才发现竟是翰林沈学士府,而那买火油之人,虽刻意乔装,但被夏雪篱命人拿着画像一辨,却就是沈冰柔的婢女玉桃。
顾少元扶额,无力地瘫在椅上。
冰柔啊冰柔,你竟真的这样狠心?为了嫁我,竟是如此把梅馥逼到绝路?!
顾少元完全不敢想象,那个娇软无依如白莲花一般的女子内心居然如此恶毒蛇蝎,到底是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他决心走一趟,亲口要一个解释。
沈府,沈冰柔在昔日闺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银匙逗弄着庭前鹦鹉,那鹦鹉扑闪着翅膀,讨巧地卖弄叫嚷。
“顾夫人,顾夫人——”
不用于往昔,沈冰柔眼底冰冷,不见笑意,沈夫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冰柔啊,你不知道顾少元当时是如此不管母亲,完全是帮着娉姬那个小贱人,他们顾家居然这样忘恩负义,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好受!”
当然不会让他们好受!沈冰柔把银匙猛地砸在地上,惊得鹦鹉一阵乱跳。看她表情阴郁,她妹妹赶紧把鹦鹉拎了出去。沈冰柔斜眼看到,也不阻止,只恨恨地绕过屏风,走到床边。
本来还指望那个黑衣人杀了梅馥,可前几日看到梅馥安然无恙出现……
沈冰柔紧了紧手指,就在这时候,玉桃慌慌张张跑进房间。
“小,小姐,姑,姑爷来了……”
沈冰柔一愣,飞快扯了扯头发,故意把头发弄得微乱,又给自己脸上上了些许白粉。揉了揉眼睛……
顾少元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沈冰柔病歪歪地倚在床上,脸色苍白,眼圈微红,似有泪痕……
不得不说,这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还是让他心尖一颤,但一想到这个柔弱无害的花朵竟是心如毒蝎的恶妇,顾少元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开门见山道:
“慈济堂两度失火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失……失火?”
沈冰柔咳嗽了一声抬起头,满脸无辜。
“失,失火?我不知道啊,少元哥哥?”
那样一张脸,写满了错愕,胆怯,无争……仿佛人世间所有的美好竟都在上面。顾少元看着她哭啼啼的泪目,第一次前所未有的感到烦躁。眼前突然又浮现初另一张决绝明艳的笑脸,纵使和他撕破脸,那张脸却从不见示弱,只一味倔强的坚持……
阿馥,若是你也服一服软那该多好!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给我装!”
顾少元忍无可忍,一把把那张写有沈冰柔罪状的单子劈头朝她丢过去。
“沈冰柔,我要一个解释,一个解释!!!”
顾少元双目赤红,扑过去钳制住她的双肩,就是一阵猛晃。
沈冰柔哪里见过他发狂的样子,猛地怔住,待顾少元把她重重扔在地上时候,还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少元哥哥……你,你竟然会……这样对我……”
她双肩猛颤,无助地躺在地上,仿佛下一秒便会晕过去。这个样子,无端让顾少元忆起她和林殊同相亲受辱后的模样……
那天,她也是如此……
顾少元心下不忍,但一想到梅馥那焦黑不堪的尸身,心底的某处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撕裂,只让他痛得形容不出任何感觉。
“纵是阿馥有心害你失身,你大也不能让她丢了性命……冰柔,我终究是看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