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乞丐当日不是还没有指正沈冰柔,不能从那里入手?”
“有希望,但胜算不大!我既已经到了这幅田地,就绝不打无把握之战,今日,一定要撕破那沈冰柔的伪善面具。”
白鹤轩看梅馥面色沉稳,虽还有些担忧,但也知道如今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不再做声,紧张地盯着前方。
不消片刻,台前幕布徐徐展开,一阵密集的鼓点之后,便是胡琴悠悠,绵长舒缓的曲调停歇,一个红装丽人已是踏着莲步缓缓行来,他美眸顾盼,嗓音辽阔,端的是富贵流云,行的是磊落光明,只两句简单的唱词过后,台下就有人认出了上首之人竟是欢喜阁的名角花漪红,而他此刻吟唱的内容,显是之前京城流传甚广,以梅馥、顾少元、沈冰柔、夏雪篱四人为蓝本改编的花田韵事《寻/欢记》。
沈冰柔坐在顾少元身侧,听这乐声响起时,已是如坐针芒。她今日不过是想来看看梅馥到底还有什么手段。玉桃身死当日,她又联系上了那黑衣人,那人保证一定会护她周全,虽不知此人真面目,但沈冰柔也大抵知道他颇有几分能耐,便也有了底气。她原以为梅馥又会颇具周章去找证据,没想到竟留了这样一手。眼见周围人投来或是嘲讽或是看笑话的眼神,沈冰柔愤然起身,不料左右竟多出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一左一右已是把她重重按下。
“顾二夫人哪里走,这戏还没有开演呐~~~~~~”
沈冰柔刚要发作,一边的顾少元已是不耐烦开口。
“怎么,宫里的夏嬷嬷请你,你还要拒绝?”话毕,还朝那名叫夏婆婆的粗壮婆子歉意一笑,“内子无状,让嬷嬷见笑了。”
那婆子倒是对顾少元颇为敬重,微微躬身后便一言不发和另一人坐到了沈冰柔的椅后。
沈冰柔见状,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椅上,面上虽还是一派平静,可内心却无端忐忑不安起来。这里宫中暗卫遍布,大内高手云集,别说人,就连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况且这钳制自己的宫中人……显然已是无声地站到了梅馥的阵营。
心中的信心瞬间瓦解,沈冰柔额上冷汗密布,不多一会已是全身汗湿。
娉婷娴雅俏佳人,倜傥风/流真公子。
这《寻/欢记》的故事众人早已烂熟于心,就算当事人夏雪篱的姐姐夏太后也好奇私自观过。花漪红扮相及美,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已是让人一眼认出了他扮演的正是以梅馥为原型的薄情虚荣女,可这唱词……却似乎和先前的完全不一样。
众人疑惑,便也来了兴致,尤其以女眷们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完全忘了手上的动作,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红衣佳人,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片段。
严明头大,他飞快看了下同样看得津津有味的小皇帝李玥,正想私下和顾少元交流一下,可再一眼,见那顾相面色紧凝,身体微微前倾,而伏在椅臂上的手已是深深地扣紧,几乎要和座椅融为一体。
又是一个入戏之人……
严明抽了抽嘴角,干脆也坐下认真看戏。
花漪红不愧是京城头角,不过分毫也把严明这种分心之人抓得牢靠。他扮得太俊太美,唱腔抑扬顿挫颤人心弦,虽角色依旧是化名,但众人已经不自不觉把其间的所有角色都实名代入。
只见他扮演的梅馥对顾少元一片痴情却独守空房,而顾少元却抛下新婚妻子,与沈冰柔花前月下,私搭奸情;而后场景一晃,花船相亲夜,沈冰柔自导自演自坏名声,顾少元撇开梅馥抱着沈冰柔扬长而去;再之后——梅馥家破走投无路,逼上绝路,顾少元非但袖手旁观,还指责她不守妇道,私会夏雪篱……
一幕幕如走马灯般一一呈现。
台下女眷情绪波动,不时拿出手帕擦着眼角。而男人们显是已被打动,整个场子鸦雀无声,除了台上的戏伶的精妙唱腔与情感流露,所有人皆被震住。
“不,不是这样的……”
幕帘缓缓拉下,方才的一幕是梅馥自请休书,与顾少元决裂,而三日之后便是沈冰柔入府……
沈冰柔心中惊惧,这之后的会发生什么她再清楚不过,眼看所有人如痴如醉,几乎已是信了梅馥新编的这出戏,她的罪证稍后就会呈现,让她如何再坐得住!
沈冰柔嘴皮轻颤,她环顾四周,前所未有地感到悚然。幕布间歇间那些人投向自己的眼神完全就似把她拆穿入腹,她瑟缩地往顾少元旁边靠了靠,竭力想抓住这最后的守护。
“少元哥哥,你要信我,这不是真的,完全不是那样子的……”
可顾少元却置若罔闻,呆若木鸡地定在椅上。
不得不说花漪红有极强的表现力,把被撕碎一片真心的梅馥演得淋漓尽致,若不是潜意识里还知道那个背叛之人是自己,顾少元都恨不得起身为台上女子讨回公道。他百感交集浑身颤抖,内心中似有什么撕裂开来再也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