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双极其干净的云靴就要踏入门扉,伙计连忙拦住,伸手例行公事。
“这位客人,红牌。”
那人顿住脚,从袖中掏出一锭赤金,放入他手中。
“可够?”
伙计惊喜得合不拢嘴,飞快地往左右一看,见无人注意到这般,点头如啄米。
“够了,够了。”
那人嗯了一声,拂衣而入,伙计打量着他的背影,不由啧啧咂嘴。看那打扮气度,一看便是世家公子,想必是好奇想来一睹黑市真貌,但碍于身份不敢露出面目,否则何必带着帷帽?
场子里人满为患,桌椅中央,是一方不算特别宽敞的台子,原是茶楼说书人用的,现被老掌柜改作展台,上头一方八仙桌,铺着红绸,待拍卖的宝贝便根据价格由低至高一样样被捧上前来。
“宫中流出来的春 宫秘戏图一百零八式,画工上乘,画面精细,姿势……别致,起价五十两!”
台下交头接耳,爆出阵阵暧昧笑声,其中有个小伙子起哄道。
“当真是宫里流出来的?别是哪个青楼买来冒充的吧?当今皇上毛还没长全,后宫太后太妃寡居已久,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老掌柜哼了声,用挑红绸的节杖敲了那小伙子脑袋一下。
“你这黄口小儿知道什么?谁说寡居就不需要了!没听说过戚太妃和夏国舅的事?她即便为了讨国舅欢心,也得多看几本是不是?不信你看,这画册落款处的红章,可是皇宫秘制的……”
“既然如此,七十两我要了!”
“我出一百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听人提到夏雪篱的绯闻,梅馥心中隐有怒意,但转念一想,既已一刀两断,他人的口舌,又与自己什么相关,便干脆含笑听之。
最终那本春宫以二百两的高价被人买走,又换上对据说是前朝第一名妓柳诗睡过的玉枕。如此拍卖了三五样东西,底下的客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曹掌柜,别老拿这些不入流的玩意糊弄我们,今天在座之所以有那么多人,都是因为你们西街坊放出消息,说今日会拍卖那已故丞相夫人梅馥的嫁妆!东西呢?快拿上来,别再藏着掖着了。”
曹掌柜故作神秘地一笑。
“这位爷,好东西总是要留着压轴,既然各位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说罢,他击掌向伙计高声示意。
“请上来!”
沉重的木箱被一个个抬了上来,本不算宽阔的展台变得更加狭小,曹掌柜摩挲着箱上那细巧的雕花,一张干皱老脸熠熠生辉,毕竟,西街坊承接这么大宗的买卖,还是头一回。
曹掌柜满场扫视一圈,慢悠悠道。
“让各位久候了,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接下来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那些还等着淘小玩意的客人,还请明日再来吧!”
坐在普通座位的客人一听不乐意了。
“曹老头你好大的口气!别以为你装神弄鬼就能漫天抬价!梅家大小姐的嫁妆,不是应该好好在顾丞相府上放着吗?怎么会尽数落在你手里,西街坊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没胆子打劫丞相家吧?依我看,多半是赝品吧!”
被此一语提醒,众人纷纷表示要上台验货,又要请老师傅来辨真伪,闹哄哄一阵吵嚷。
厢房里的梅馥见状,摇头冷笑。
“这些不识货的东西,多半是来凑热闹的,都不是今日的买主……真正有意也有能力的,只有天字号厢房,地字号厢房及凤字号厢房的三位贵客。”
白鹤轩挑眉。
“何以见得?”
梅馥指尖拈起一粒榛子,轻轻在桌面敲击,看向对面几间厢房,夏初天热,透过半透明的纱帘,里头坐着什么人,几乎一清二楚。
“首先是天字号厢房的客人……你看他年逾四旬,身着素色织锦缎袍,看似低调,手上的戒指和腰间玉佩却均是价值不菲的上品翡翠,身边两名随从特意做侍卫打扮,这种人,我们梅家打过交道的也不少,纯粹的商人出身,却喜爱附庸风雅,博彩头。我想,他今日若买下我的嫁妆,想必会成为今后在名利场上的谈资吧!”
她目光一转,望向旁边的地字号厢房。
“至于此人,看似平平无奇,穿着打扮比起天字号房的客人可谓寒酸,但方才他打赏时出手阔绰,这西市街的伙计们似乎都和他很熟,必定经常来此,我猜,他是个掮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