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慈济堂又是一片黑暗。梅馥缩在角落里,眼睛虽然闭着,但神经却一分一毫都不敢放松。得到了麻婆的提醒,梅馥把这几天的事情挨前挨后想了一下,越发觉得心惊。她如今都已经成这样了,那到底是谁,居然还不肯放过她?
顾少元?夏雪篱?淮王?还是……
梅馥转了一圈,却还是不得其所。
冬日的夜晚从不平静,慈济堂破屋飘摇,冷风从四处灌进来,搅得地上瑟瑟作响,可草堆中的人似已习惯了这千篇一律的孤冷清寂,越发缩成一团,丝毫没有清醒的样子。
突然,只听耳边一阵乒乓,想是那避风的木板已经被吹倒。梅馥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摇摇晃晃站起来就要去把木板扶起,却只看厅前闪过三道人影蹑手蹑脚就往她这个方向窜来。梅馥脑中一闪,作势便移了个地方躲到了角落外。
那几个人在她睡了几晚的地方顿了一顿,伸手便拿了个面巾捂住一个人往外移去。
梅馥捂住嘴巴,压下心中那一丝恐惧。这几个人显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今夜若不是因风大,莲儿娘和梅馥交换睡处,现下被抬出去的人定然是她自己!
可到底又是谁?!顾不上多想,梅馥咬紧下唇,跟着来人往外移去。
月色朦胧,夜色中浓云厚重,不一会那道弯月便隐到了云彩之后,不见一丝光线,真正月黑风高杀人夜。
梅馥看到那几个人把莲儿娘往慈济堂后山方向抬去,不过一炷香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丛木深处隐着一辆马车,四角油纸灯笼摇晃,虽不奢侈逼人,但也不是平素百姓家的摸样。
“姑娘,我们把人带来了。”
姑娘?!
梅馥心弦乱跳,怎么会是姑娘,可下一秒,玉桃的面庞在车帘后出现时,梅馥恍然便明白了一切。
沈冰柔,居然是你——沈冰柔。
沈冰柔并没有下马车,她招呼玉桃下来,可等玉桃把地上的女人翻了个身时顿时惊呼。
“小姐,不是梅馥。”
“怎么不是?”
黑暗中,沈冰柔裹着一身黑色斗篷,扶着马栏下了马车,下一秒等她看到地上的人时,不由怒斥。
“怎么搞的,抓个人也会抓错!”
前面的三人默不作声,直勾勾伸手便向沈冰柔讨要银两,沈冰柔不耐。
“人都已经弄错了,还要什么钱。”
“小姐岂能出尔反尔。”三人对视一眼,看马车上主仆二人无非闺中弱女子,竟起了杀心。这三人都是沈冰柔雇钱请来的亡命之徒,平素在采石场做苦力引人耳目,却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沈冰柔和玉桃看几人满面杀气向她们扑来,岂会不知其意,怒骂中恩威并施循循善诱,步步往马车方向倒退。
躲在暗处的梅馥本还想看她们几人窝里斗,最后趁人不备救下莲儿娘,可看沈冰柔虽在几个蛮妇的逼迫之下稍显弱势,面上却没有任何惧意,不免奇怪。
果然,就在三个女人朝沈冰柔猛扑过来时,马车后突然袭出一个身影,他出手太快太狠,梅馥只看到眼前银光一闪,三个女人都没来得及发声就已轰然倒地。
梅馥遍体生寒,却不是因黑夜中温度骤降带来的身体反应,而是面前人草菅人命时的草率与随意。她强压下内心不断喷涌上升的骇然和惧意,隐在草丛中,捂紧嘴巴,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掉头逃跑或是出声被人发现。
沈冰柔也是脸色煞白,斗篷下的身体隐隐发抖,但终是不想失仪强撑姿态,往后退了几步,终究靠在马车上才没有瘫软在地。见那黑影淡定地就着倒地三人的衣服擦拭完刀上的血迹时,玉桃终于忍不住,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声惊呼,也总算打破了那冰冷压抑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