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拾趣》杂志社。
这份杂志最初属于季刊,由于言论比较出格,经常影射朝廷政策,颇受传统文人追捧。因此,很快改为双月刊,接着又改为单月刊。
从销量来看,其实比不上市井小报,平民百姓不喜欢这种玩意儿。但胜在读者群固定,销量一直稳中有升,杂志的死忠粉特别多。经过这次报纸论战,《儒林拾趣》的销量甚至突破5000大关,就连周边省份都有人订阅。
单期能卖5000份,已经属于畅销刊物!
张天植喜滋滋拿着一份稿件过来:“去饰兄,昨天有儒士主动投稿,我连夜把小说看完,真是写得荡气回肠!”
“我们不收小说啊。”翟文贲提醒。
张天植说道:“这本小说不一样,讲的是河南某个地方望族,世世代代诗礼传家,又修桥铺路、捐资办学、开仓济民。时逢明末乱世,先是遭遇流贼,募兵守城报国,族中子弟皆忠勇之辈。又逢鞑子入关,散尽家财抗击后金,族中儿郎多战死,族中女眷多殉节。残余族人,好不容易逃到南方,追随大同军杀回河南,事后又被分走了族田……”
“等一下!”
翟文贲连忙叫停:“你疯了?这种小说也敢收!”
张天植不以为意:“放心,分田写得很含蓄,并没有明着跟官府作对。不信你自己读读看,分田着墨不多,不会因此获罪的。”
“真的着墨不多?先给我看看。”翟文贲不敢大意。
张天植专门翻到分田那部分,翟文贲仔细阅读,发现果然着墨不多。浓墨重彩描写的,是儿子殉国、儿媳殉节的一个老乡绅,由于招不到奴婢,而且招不到佃户,只能自己劈柴煮饭,年过半百还要亲自耕田。最终,因为遭受以前的家奴折辱,仅剩的儿子又过了科举年龄,老乡绅心灰意冷投河自尽。
翟文贲眉头紧锁:“有些对话需要修改,不能对新朝怀有怨气。地方官吏,也必须写成好人。坏的是那些家奴,分得主人的田产,还要戏弄辱骂主人。这个儿子,也不该怨恨朝廷,结局改为去县学教书。老乡绅投河自尽也不妥,容易被官府盯上,改成害病被庸医治死了。”
张天植有些不高兴:“这么一改,便不精彩。”
翟文贲叹息道:“唉,次先兄,不改会惹祸的。去年各省清田,因为破坏田政死了多少人?咱们反对女子科举,闹得再凶,朝廷也不会管。可一旦涉及田政,这报纸就肯定办不下去了!”
张天植没有反驳,但也没有赞同。他家就被分走了田产,他自己也超龄无法科举,他也看不惯曾经的家奴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这本小说,他太有代入感了,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想改。
翟文贲劝道:“次先兄,我家也被分田了,我难道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吗?小说必须改,你下不去手,我来执笔便是。而且就算改了,能懂的读者,照样能看懂,照样能够共情。”
“好,就由你来改。”张天植选择妥协。
张天植还未动笔,合伙人李巽推门而入。
李巽喜滋滋说道:“好消息,今科会试,一个女贡士都没有,女子全部落榜了。”
“大善!”
张天植拍手赞叹,又说:“该当乘胜追击,再写几篇文章,论述此次会试始末,论述女子不适合科举做官!我们各写一篇,再请朋友们写几篇,选择最好的两篇下期刊载。”
三人都高兴得很,报纸销量提升了,论战胜利也看到希望。
李巽笑道:“今夜我做东,去玄武湖画舫游玩。招来名妓凑乐,你我兄弟击缶高歌,逢此喜事当浮三大白!”
“应该宴饮庆贺的,这几年就没如此高兴过。”张天植说道。
屋外突然一阵嘈杂,很快涌进来十多个年轻人。
为首之人,拱手作揖道:“在下张希良,见过诸位先生。”
张天植连忙回礼,一头雾水问:“诸生这是……”
张希良解释说:“我等皆为今科落榜士子,有意叩阙请命,无奈人少式微。听闻三位先生重道好义,特来请求帮助。请三位先生,联络更多落榜士子,一起叩阙请求陛下增加科举次数。”
旁边一个落榜生,立即帮忙阐述:“张兄曾是湖北乡试(湖北大学生毕业考)第一,这次因为吃坏了东西,拉肚子发烧耽误做题,竟连会试末榜都没考上。”
张希良说道:“叩阙非为我一人,天下士子无数,总会因为各种事情,导致会试考得不好。而朝廷只准每人考一次会试,实在太不近人情!”
又有一个落榜生说:“我是广西来的。广西乡试,由桂林大学校长孔应陶主持,由礼部员外郎孙茂、督察院御史刘君恩、广西大法官边涛联席监考。桂林士子皆传,考试之前便已泄题。有巨富买通监考官,致使不学无术之人,也拿到了桂林大学毕业证,有资格来到南京参加会试。而勤奋向学之人,却被科举舞弊者抢占了名额。”
“真有科举舞弊之事?”翟文贲听得两眼冒光。
“千真万确!”那广西落榜生言之凿凿。
李巽说道:“今晚我做东摆酒,诸生且去玄武湖共饮,有什么事情在画舫慢慢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