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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第120节(1 / 2)

“娘子晓得陶娘子的为人的,攥住一两个热客掏心掏肺不是难事。”说到这个,秦娘姨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严月娇。在她看来,严月娇身为一个贱籍女子是不合格的,牵绊男人的手段不行,在她原来混身的娼馆里,陶小红这种才是要做头牌的苗子,严月娇这种还差得远呢!

只不过这话没法说,一方面是两人身份有别,严月娇到底是一位‘娘子’呢!另一方面,这话真的说出来了,就有些说红妃的不是了!说到不会牵绊男人,问题最大的其实是红妃!在秦娘姨看来,红妃哪怕有一点儿粗劣的手段,也断不止是如今样子。

虽然如今样子也很了不得了。

秦娘姨道:“陶娘子最有成算了,此时怀孕如何能行?下决断可快了,大约这一两日就要吃药。看着罢,今后半月她定然是要告病假的。”

堕胎之后肯定是要休息、养身体的,女乐们是非常贵的‘商品’,这一点上做的比较好。不像底层贱籍女子,无论是堕胎,还是生产之后,都得不到足够的休息。

对于陶小红选择不要孩子,红妃并不算很奇怪。陶小红是一个本性很刚强的人,十分有韧性。她认准了要不断往上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软弱’。眼下正要进入一个女乐最好的年华,也是真正的上升期,她哪里愿意因为孩子打乱节奏、放弃机会!

“以前也不大注意姐姐妹妹们这些事,如今身边一般年纪的娘子也到了这个年纪,才发现这样的事好多。”红妃最终只能说这个,心里又想到了李汨...李汨为她铺房,却没有要求和她有肌肤之亲,这确实是很大的恩情。

不只是让她不必去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也免去了如今陶小红、严月娇她们的难题。

红妃倒是不太怕生孩子‘毁容’,她有甘露水,既能养身体,又能美颜,对这种事的担忧要小得多。她怕是另外的事——对于她来说,怀上一个不爱的人的孩子,这件事本身就很可怕了。

这让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既畏惧,又恶心。

“别说是这样事,就是旁的事,娘子又何曾关心过呢?”对于红妃的说法,秦娘姨促狭了一句。这是真话,红妃除了每天专心于练习才艺,旁的事是很少关心的。而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发愁了:“过去娘子如此还行,今后要如何是好呢?”

她之所以有这种担心,还是因为红妃要接任都知了...京中的大小衙门一般都是腊月二十六封笔,封笔之后大官小吏也就各自回去过年了。所以如果衙门里有什么决定,都会在这之前发出来。

点红妃做撷芳园信任都知的任命书,要下来应该就是这一两日的事。

红妃原来只是撷芳园里的一个女乐,再红也有限,她愿意怎样过自己的日子只看她是怎么想的。但她做了都知,就要学着和撷芳园上下打交道了,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在人情世故上,秦娘姨对红妃是没有信心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什么可说的?”红妃心里其实已经有成算了,只不过不想这个时候说太多,所以拿这句话堵了秦娘姨的嘴。

秦娘姨还想说什么,就听外头有动静。撂开厚重的棉帘子走出去查看,一会儿就回来笑说:“娘子,是年节下郑王放的节礼。”

过年时送年礼并不一定要等到真的过年时送,腊月过半就可以开始送了。而一些住的远的亲朋,送礼的路上耽搁了,元宵节之前送来年礼也没什么奇怪的。

红妃送到各位有交往的客人那里的节礼,昨天就发出去了。只不过有的人如今不在京师,收到的时候会晚一些罢了。

这些日子红妃也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年礼,其中大多数都可以说丰厚——对于女乐、雅妓这些人来说,其实平常也没有多少收重礼的机会,更多时候就是收一些‘小礼物’罢了。相对来说,逢年过节算是比较容易收到比较好的礼物的时候了。

而红妃,平常就时不时收到各种厚礼,过年这种大节就更不必说了!哪怕是‘略尽心意’的薄礼也称不上薄,一些真正用心的客人更是不吝惜钱财,为了用礼物讨她欢心,花钱如流水。

由郑王府的管事送来了朱英的礼物,东西如何多、如何好其实没什么的。红妃当着管事的面做足了场面,也写了回函,这件事也就这样了。等到管事等人离开,剩下的也就是礼物分类归置,而这自有章程,也不必红妃费心。

不过这一份礼物里倒是有一件特别不同的东西,是两只鹦鹉,一只是雪白的,另一只是绿毛的。雪白的那只叫‘雪衣娘’,绿毛的那只叫做‘绿衣娘’。两只鹦鹉都用十分精致的竹编鸟笼装着,因着如今冬日天寒,还用棉罩子罩着。

另外还有一对一大一小的金鹦鹉架,上面有精巧的金链子,显然是做两手准备,要是红妃不喜欢用笼子拘着这两只鸟,可以暂时用鹦鹉架。

这些活物,先不说价值如何,至少出现在礼物中是十分扎眼的了,一下让人看到了它们。

严月娇和秦娘姨都很喜欢这两个可人意的小东西,笑着道:“难得郑王有心,竟送来了这个!”

正说着呢,‘雪衣娘’便叫道:“娘子,娘子!娘子,娘子!”

“‘雪衣娘’善人言,娘子冬日得空,正好能教它。”秦娘姨心里喜欢,拿干果去喂‘雪衣娘’。虽说鹦鹉学舌,但也不是所有鹦鹉都能学人言的。这个时候也只有贵族能弄来这些玩意儿,是挺稀罕的。

“‘雪衣娘’?这名字也是好叫的?太轻狂了,这都是杨妃旧事了。”红妃各种杂书看得多,自然知道唐朝杨妃也有一只‘雪衣娘’,还留下了诸多典故呢!据说那只雪衣娘能说佛经句子,所以此时画《杨妃诵经图》喜欢在角落画一只白鹦鹉。

听红妃慢慢说了杨妃时‘雪衣娘’的典故,严月娇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叫的?若是本朝宫中故事,还有些忌讳,既是前朝的事,那就无碍了。别说是一只鹦鹉重了名字,就是行院中娘子本人,也不乏呼之以‘玉环’‘赛杨妃’之类,那才叫轻狂呢!”

说这个的时候,严月娇又眨了眨眼睛:“更何况,若是姐姐的话,就是不是杨妃,也该是汉宫飞燕一般的美人...这话有什么担不得的?”

杨妃和汉代赵飞燕都是出名的美人,都以舞蹈出众闻名,并成为‘环肥燕瘦’。只不过相较来说,杨妃丰腴明艳,赵飞燕轻盈姝丽,单单从外表来说红妃更接近赵飞燕留给世人的刻板印象。

“...说起来,这回郑王真是有心了。”严月娇话锋一转,忽然道:“打发时辰的玩物多的是,就算是活物也不见得要送鹦鹉,猫儿、鱼儿什么不成?送这两只鹦鹉,大抵还是郑王想到了姐姐心思重,最念旧。”

“前些日子郑王见姐姐念着旧年养着的小於菟,再不养这些猫犬了。当时没说什么,如今倒是巴巴送来了这个。”严月娇捂嘴一笑,显然有促狭红妃的意思。

她说的是朱英前几日来红妃这里的事,当时朱英刚从城外游猎而来,说到自己刚得了一只细犬,打猎时十分机敏。不知怎么的,就想送红妃一只弗林犬,这是一种外来犬,更小巧,很亲人聪明,皮毛丰厚,看起来很可爱,贵族女子常常豢养这种小狗。

红妃拒绝了,说起了师小怜养的小於菟...自家养的宠物死了后,人是很难有心思再养宠物的。

“鹦鹉不同于猫犬,岁数长!如今姐姐养着雪衣娘、绿衣娘,若无疾病,能活好多年呢!不至于短短数年之后离世,倒惹得姐姐伤怀。”

“是吗?”红妃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伸出手去给那只绿鹦鹉添食水。

严月娇很有眼色,当即不再提朱英,随着道:“方才说‘雪衣娘’是杨妃旧事,却不知‘绿衣娘’有什么奇的,说起来绿毛鹦鹉,也不算少见罢...难得的是‘雪衣娘’那样白的一根杂毛都无罢?”

“这可不是普通的绿毛鹦鹉。”红妃无意说什么,便跟着说到了‘绿衣娘’。她要说什么呢?难道要说她并非因为小於菟死了,所以不想再养宠物了。她真正在意的是‘物伤其类’,看到这些宠物就会联想到自身的境遇。上辈子她是一个自由的人,不会联想到这些,也不会觉得养宠物有什么,但这辈子不同。

这些话说出来都让人觉得矫情,她也没法和别人说。

“这叫绿毛幺凤,又叫‘倒挂子’,因其爱倒挂架上得名。较于一般绿毛鹦鹉,它要轻巧美丽许多,传闻它喜飞于岭南梅林中,不同于凡鸟...诗中说‘蓬莱宫中花鸟使,绿衣倒挂扶桑暾’,讲的就是它了。”

“娘子,娘子。”雪衣娘叫着,绿衣娘虽不善于学舍,此时也倒挂在笼中架上,展开翅膀,十分美丽。

第150章 金口(6)

严月娇在红妃这里略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

“今日小年,姐妹们大都有闲,也有几个邀集在一起的,我也去了。”严月娇如此说道。

私妓不像官伎馆中的女乐,女乐骨子里是吃官家饭的,天然就有各中‘规矩’。即使其他正经吃官家饭的人看不起她们,并不觉得她们和自己是一类也不妨碍这一点。所以女乐有那么多规矩,也有那么多保障。

相对固定的休息日也算是规矩之一吧,虽然私妓也有休息的时候,但终究和官伎不太一样。

至于官伎馆小年这一天休业,娼馆也是一样,这是因为小年这一天不同于一般节日。一般越是节日,风月场所就越忙,这也符合服务业的特征。但有些节日本就有家人团圆这类意味,风月场所反而吃不开,也就没有开门做生意的必要了。

小年正是这样的日子,这一天无论是官伎馆的官伎,还是娼馆,大都是歇业的...当然,总有一些娼馆,特别是比较差的娼馆,这中日子也做生意。生存方式不同,这也不必解释,懂的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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