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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朝堂之上,十分热闹。
林尚书大婚一事,那日婚宴上多数官勋贵爵都悉数到场,场面之大,几年所未有。
按照后梁风俗,凡大婚者可免去当值叁日,免于政务,这是难得的福泽,林无隅却并未遵循,未休婚假,十六日卯时晨起,按时上朝。
诸官免不了一番寒暄,既夸赞林无隅勤于政务,又调侃他疏于儿女情长,如何与妻室交代。
林无隅毫无半点被调侃的不适,回得滴水不漏,字字平和。
“然西凉之事未平,无隅不能有半分松懈,家妻虽处内室,同样记挂边防大事,今日只是例行上朝而已,实在担不起诸位夸赞。”
此语一出,众人的思绪又回到了如今近在眼前的西凉内乱。
西凉地处后梁以北,地广人稀,内划叁部,分为喀峰、启昭、祝叁族。喀峰、启昭皆为西凉本土所有,祝氏则是战乱之时,后梁一支北上逃难,与二族通婚繁衍而来。
在贞徽二十五年以前,叁部一统,为喀峰一族所领。
与后梁互尊互敬,通商通教,本是睦邻友好之势,却不料启昭一族始终不满与后梁平起平坐的局面,多次派人扰境,抢掠平民,制造骚乱。
后梁却无法讨要说法。
西凉土地瘠薄难以耕种,每逢严寒酷暑,常有牧民因饥饿困苦越境抢粮。
后梁只能派军镇压,却无法根治难民骚扰。
这在外交上算不得什么值得大动干戈的大事,可年年如此,再有启昭一族别有用心借题发挥,后梁也无法一忍再忍。
贞徽二十九年,赵敏领命镇守羲和关。
赵敏是有名的好战分子,面对启昭骚扰,赵敏无所畏惧,领兵直指西凉都城,以雷霆之势速攻,迟则生变。
他本意并不是攻城,只想彰显国威,解决启昭后患,令他们不敢越境,却不知此一招正中启昭下怀,喀峰见后梁起兵,也不顾往日情面,下令迎战。
西凉骑兵之雄,又颇具地势之优,命中注定,这是一番苦战。
两年过去,各有损伤,却仍未出胜负。
直到前些日子,西凉陡然内乱,才让事情出现转机。
此日,朝堂之上。
王长安身边几个兵部大臣,眉间紧蹙,相谈道:
“殊柏城如今困难,兵报来禀,情况不容乐观。”
“赵将军独守羲和关已有两年,孤军奋战,如今西凉内乱,才有了喘息的余地,也不知依太子之见,应当拍谁前去增援,将西凉一举拿下。”
“增援?如今这朝中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哦,倒有个裴照川,万夜营在他手里,倒是不容小觑,或许值得一试。”
“裴照川...呵,简直有辱裴家门楣,看看他在前线打的仗,次次险胜,伤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
话音之外,皆是鄙夷。
“不算裴照川,那命谁去,仇红么?”
仇红的名字一出口,几人纷纷哑然,互看几眼后,才有一浅色官服的人说道:
“仇红?诸位,如今时过境迁,谁还能寄希望于仇红?才过而立之年,正是当打之时,天天推脱,连朝都不上,说养病,一养就养了四年,这是什么道理?奈何梁帝宽厚,太子也敬她颜面,这可就苦了北境老百姓......”
说话的人名程超,昔年进士,今日尚书右丞,模样中规中矩,话却处处带刺。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这话情绪过盛,不知如何接上。
可他的话确实在挑不出什么明显的错处来。
仇红赋闲避政,不问朝堂,这是众人皆知的事,仇红自七年前回京,那是众望所归,京城百官都期待着那久负盛名的战场杀神,能回京中做出一番事业,要不是整顿禁军,要不就是替各藩王练兵,壮大后备。
却没想到,仇红只是在朝堂领了叁年闲职,除了监考两年武举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建树,兵部、御林军请她前去教学,她也总是一再推脱,称病不见。
一晃七年,她就这么游手好闲,凭着旧日的功勋和荣耀消极怠工,偏偏梁帝仁厚,对她一向宽容,他们在朝官员,是一点不敢明说。
有一人思索半晌,斟酌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那可是仇红仇将军,若她愿意领兵,那必然还是......”
话被打断,仍是方才义正言辞的程超,“仇红,她隐退之心根本不藏,看看她回京以后悠闲懒散,还有几分从前沙场点兵的样子?终究还是一介女流,受不了战场严酷。”
末了,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补充道:“诸位有所不知,当年赵将军出京赴羲和关之前,是专程来请过仇红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竟有这事?”
赵敏出军之前,京中已有风声,黎民百姓本来就对西凉蛮夷之举怨声载道,奈何却无法真的对他们反制,因此赵将军出军一举,是顺应了民心,也备受朝廷关注的。
可西凉骑兵势力雄厚,赵将军又年纪尚高,不免有怀疑、犹豫之声,当时部分人还反对过由赵敏带军,觉得他太过鲁莽,可若赵敏实际上是邀了仇红一道出征,那就能说得通了。
“当然,我朝虽有文士,但实在缺武将,仇红到底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赵将军启程之前,是专门请过她出山的。”
“这样,那她不明摆着不去的么。”
程超眼中鄙夷更盛,“那是自然,她不仅拒了,拒得还相当干脆,甚至还劝赵将军。”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这仇红究竟是怎么了?她可是百战百胜的天纵之才,从前力挽狂澜都不再话下,怎么还未与西凉开打,就如此消极?
“如何劝的,劝了什么?”
只听程超字字泣血道:“仇红劝赵将军,原话只有十叁字,她面无表情,拒赵将军道;‘何必与西凉大动干戈,得不偿失’”。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心头雷震。
仇红的心思,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的。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
程超微微收了表情,目光回转,拨开众人身影,望向不远处面色苍白的一人。
“我所言非虚,林无隅大人当日就在现场,自然可为我作证。”
(好久不见的林·弃妇·无隅向大家say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