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十分的压抑,小楼里弥漫着悲伤。过年的气氛也未将此冲淡。尽管宋于和阿姨以及司机的脸上都常常带着笑,但那笑不过是强撑出来的。
于安河的情况在第二天就稳定了下来,但医生已嘱咐需要卧床静养。
也许是因为生着病的缘故,他好像变得很喜欢热闹。让阿姨按照当地的习俗剪窗花,然后贴在窗上。
他对这些事儿好像很有兴趣,医生虽是让卧床,但他并不肯听。坐在轮椅上到客厅里,拿了剪子一起帮着忙剪。
他和阿姨都很厉害,剪得非常漂亮。倒是宋于剪的都是怪模怪样的。于安河看着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并不许扔,让贴到窗户去。
虽是让准备许多菜,但于安河几乎都不吃。他这几天没有胃口,一直都只吃白粥,并且吃得很少。
他的身体虚,很容易就疲惫。在剪了窗花之后就回到房间里,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于的心里涌起了悲伤来,关上门之后在门口站着发起了呆来。
她是被手机的震动声给吵醒的,担心惊醒到房间里的于安河,她快步的走到了院子里,才拿出了手机来。
电话是温意打来的,宋于接起后就叫了一声大嫂。
温意的预产期就在三月份,这儿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开口就说道:“阿于,今年我和你大哥在外面过年,来我们家过年好不好?”
宋于孑身一人,她大抵是怕她过年无处可去。
宋于迅速的打起了精神来,挤出了笑容来,说道:“谢谢大嫂,不用了。我在外地,等回去再去看你。”
温意听到她在外地微微的有些诧异,但却什么都没有问。让她小心多多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宋于在院子里站了好会儿,这才去厨房,开始给于安河煲药膳粥。
于安河这一觉睡得很久,一直都没醒来。宋于是担心的,时不时的都会进屋去看看。将手指放到他的鼻下,感觉到了鼻息,这才会松一口气儿。
傍晚时这些天一直都没出现的阿斐出现在了小楼里,他不知道是赶着过年的还是有事儿要同于安河商量。但得知他还在睡着的他并未去打扰,在外面的院子里抽起了烟来。
他是风尘仆仆的,宋于给他倒了一杯茶。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她才微哑着声音开口说道:“于先生有打算手术吗?”
于安河对自己手术的事儿从未提过。宋于几次想问都被他岔过了话题。只得来问他身边的阿斐。
阿斐倒是不客气,接过了宋于手中的杯子。他不过跟着于安河的身边做事,并不能左右他的心思。没有回答宋于的话,隔了会儿才淡淡的开口说道:“这些事于先生自有分寸。”
这话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他也不知道于安河是如何打算的。
这下宋于沉默了下来,她是无力的。又过了那么久,才重新开口问道:“我能做点儿什么?”
阿斐这下没有回答她的话,就那么站住沉默的抽着烟。
晚上八点多时于安河才醒了过来,大概是睡好了觉,他的精神看起来要好了几分。见到阿斐他并不惊讶,问着些小事儿。
阿斐对他是恭恭敬敬的,一一的回答了。
今天晚上要吃年夜饭,按照风俗,于安河安排阿斐去放了鞭炮。阿斐对于这流程十分的熟悉,很快便拿了鞭炮到了院子外,然后点了鞭炮放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声响驱散了夜晚的冷清,倒显得有那么几分年夜的味儿了。
外边儿冷,于安河并没有能出去,只是搭着厚厚的毯子坐在轮椅上看着外边儿,有硝烟的味儿传到了鼻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外边儿。直到鞭炮放完阿斐进来他才回过神来,开口说道:“摆饭吧。”
因为早早的就准备,年夜饭十分的丰盛。阿姨在傍晚时就下山回家去过年去了,院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鞭炮声过后小院里一片宁静,以往阿斐都是不上桌子吃饭的,今晚倒是坐了下来。于安河示意他开了酒。
年夜饭也格外的安静,虽是有一大桌子菜,但宋于和阿斐都没怎么动。于安河也未怎么动,他甚至连菜都没碰,只吃了宋于给他煲的药膳粥。
一顿饭没多时就吃完,宋于收拾碗筷,阿斐则是和于安河在客厅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于出去时他们就止住了话题,于安河脸上的神情柔和,说是要守夜,让宋于去拿棋盘过来,两人下一局棋。
虽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但宋于很愿意陪着他消磨时间。很快去拿了棋出来。
于安河在这边好像要轻松许多,眉头完全的松开来。在宋于走错时温言告诉她该怎么走。
他同宋于下了两局棋,他虽是想让,但宋于的棋艺在他的面前简直太烂。两局都是溃不成军。
最后宋于识趣的让到了一边儿,让阿斐同他下。她则是去厨房里煮了甜汤拿了阿姨早准备好的零嘴儿出来。
阿斐的棋艺同样不怎么样,没坚持多久就溃败了下来。于安河大概是累了,让收起了棋来,坐在窗边看起了外边儿来。
院子里的灯都是开着的,给小院添了几分暖色,倒有几分温馨。阿斐不知道去了哪儿,收好棋出去后就没再回来。客厅里就只剩下宋于和于安河两人。
于安河看着外边儿她也看向外边儿,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隔了那么会儿,于安河才开口说道:“我是在这边长大的。”
虽是在于宅呆了很久,但宋于从未听到于安河说起过他的出身来。当然,也未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过。她是在现在,才知道于安河并不是青禾市人。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外边儿,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小时候这边是一个村寨,这些年都搬走了。以前这院子里还种了许多橘子树,后来被一把火烧光,再种就怎么也种不活了。”
他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说完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他没有再继续这话题,隔了会儿才又开口说道:“你不必觉得你欠了我什么,是我对不起你。”他看了一眼杯中冒起来的袅袅热气,接着说道:“你父亲也许早有预料,他最初是打算将你托付给我的。但那段时间帮内出了事儿。”
他说到这儿没有再说下去,帮内出了事儿,他不得不暂时避到了外地。以至于,宋家出事时他完全没法出手。
宋致远选择了以那样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当时闹得那么大,他也并不敢出手。他如果出了手,和他牵扯上,宋致远更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他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完全不提当时他自己的处境有多艰难。
宋于在一时间心里滋味杂陈,她的脑子里是空落落的,想说点儿什么的,却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安河说到这儿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客厅里一时安静极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的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端起了茶来,开口说道:“我已让人准备婚礼。”
他说宋于如果愿意,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于宅的女主人。但他并不会委屈她,让她没名没分的。
宋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来的,她有些茫茫然的,隔了好会儿,才开口应了一声好。
阿斐不知道从哪儿得来了栗子,出去后半天拎了一小小的火炉进来,将栗子放在上边儿烤着。
火势并不大,栗子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客厅里有栗子的香味儿飘散开来。
他一直注意着火候,每每烤好就用钳子夹起来。
这应该是宋于过得最朴实的一个年了,她是打算给于安河剥栗子的,但他却没让她动手,亲手剥了栗子放在小碟子里,让宋于从里边儿拿了吃。并嘱咐少吃点儿,晚上不宜多吃。
三人就那么一壶茶一小袋烤栗子守了岁,过了十二点,于安河说了新年快乐,然后让阿斐去院子里放了早准备好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