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冷君遨便同欧阳晟乾打朝阳殿一道过来,众人起身叩拜相迎,又是一阵骚动。
等到安抚好一切,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再度入座,歌舞膳食上场,已经是快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今日的冷君遨,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万千。一身紫金袍加身,头戴金冠,愈发称出他那份君临天下的气势,加上五官深邃的脸,眉宇之间的清淡跟疏离,整个人坐在那里,便如同烈日一般,让人心生敬畏。
惹得白怜翘首期盼,频频朝上首的位置看,只恨不得亲近过来。
而与之相比,传说中极为神秘,且又在西岐手握大权的西岐九王欧阳晟乾则是一袭白色暗纹锦袍,配以各种配饰,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内敛深沉,形如皎月,又是另外一种风姿。
两人各有千秋,竟也隐隐有几分不相上下的架势,令在场的女子皆是心动不已,眼见着冷君遨只顾着跟欧阳晟乾说话,目光看都不看这边,身处命妇堆里的白怜,终于急了。
眼神一动,等到上首一个话题终了,她一咬牙,竟端起酒杯直接起了身。
“九王千里迢迢为探望丽妃娘娘而来,此情厚重。皇上更是看重,专为九王设下如此盛宴,以示迎接,论理,娘娘也该敬皇上一杯,感谢皇上一番体贴才是呢。”
白怜这话,自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机,随着她开口,果然众人齐齐朝着她看过来。不过即便是如此前、戏,却没有惹来欧阳华菁的记恨,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欧阳华菁顺势端着酒杯起身,朝冷君遨挪过的同时,竟是直接就坐在了他身边空着的位置。
而后笑语盈盈,只当不察道:“白采女说的极是,臣妾敬皇上一杯。”
这个位置,是给赵婉兮留的,欧阳华菁知道,白怜也是心知肚明。即便是赵婉兮这个皇后不到场,该属于她的位置,该留还是得留。欧阳华菁此举,分明就有些想要喧宾夺主,取而代之的意思。
若是依着往日,冷君遨恐早就没有了耐心,只是此时,当着西岐众人的面,他也仅不过手指微动,到底没有说什么。
一看他这幅无动于衷的反应,试探成功的欧阳华菁心下大喜,原本只是虚虚坐着,随时准备起身,这会儿倒是放心坐实了,朝着侧位欧阳晟乾所在的位置点点头,一脸感动的模样。
“九皇叔不远万里过来,臣妾实在是满心激动,竟忽略了皇上的深情厚谊。皇上为臣妾做到如此份上,盛情款待皇叔,臣妾不胜感激。”
寥寥数语,便成功地营造出了她独受恩宠的假象。在群臣的附和声中,冷君遨浓眉微蹙,沉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欧阳华菁凑过来,顿了许久,才抬手将酒杯给接了过来。
“无妨。”
却没有喝,而是顺势放在了几案上。
完了略一点头,依旧还是冷淡疏离至极的语气。
“丽妃身怀有孕,还是少喝为妙。”
简单两个字,就打发了欧阳华菁的表演,不过她明显不甚在意的样子,依旧笑语盈盈,只是四眼相对间,到底架不住冷君遨眼底的犀利,没坚持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随即朝着将二人互动看在眼里的欧阳晟乾含蓄地笑着解释。
“皇叔莫笑,皇上这是心疼本宫呢。”
一句话,就掩盖了冷君遨的冷淡,况且他性子原本就冷,做事杀伐果断,下首一干人等竟没人觉着有什么不对,又齐齐朝着欧阳华菁奉承起来。
只有欧阳晟乾,眉眼不动,五官看似清朗,实则暗含锐利。
一个两个,全都不好惹,在冷君遨面前,欧阳华菁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还在闺中时,曾深受自己这个九皇叔的宠爱,但是实际情况到底是怎么样子的,她自己心知肚明。
为了不让自己尴尬,欧阳华菁主动出击,依旧笑言道:“是了,皇叔何时为本宫寻一个皇婶?母后可在信中说了,您今年已经是二十有七,可是再耽搁不得。”
二十有七的人,却长着一张丝毫不显年龄的脸,听到这话,欧阳晟乾食指一动,眼神稍稍晃了晃,脑海中似有一张面孔浮过。
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咸不淡地回:“不急。”
依着欧阳华菁一个做晚辈的身份,便是身居南麟妃位,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问这话,多少也有些不妥,不过胜在她分寸拿捏的极好,倒是也不让人觉着突兀,
旁人只道是正常。
唯有欧阳晟乾本人,眼神稍稍一沉,唇角继而挽起,抬手端起了眼前几桌的酒杯,不着痕迹地就转移了话题。
“看南麟皇跟娘娘如此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本王倍感欣慰,一定会将此事上书皇兄。西岐南麟两国,必将会把这份强大的同盟延续下去。”
这就是一个场面上的话了,听起来大气磅礴,实际上内里……光是一个伉俪情深,就用的居心叵测。
听的冷君遨目光沉沉,也不接他的话茬,只客气一句:“有劳九王爷。”,便将这个茬儿给揭了过去。
而一心想要在冷君遨跟前露个脸的白怜,从始到终,却是连个眼风都没有得到,只能在丝竹乐声中心生幽怨,看着不远处上首冷君遨跟欧阳华菁之间看似亲密的互动,泡出了满腔的酸意。
无独有偶,跟她有同样感觉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逐月。
自从被欧阳华菁揭穿了身份,彻底撕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之后,他便完全没了顾忌。不仅夜夜宿在长菁宫寝殿内室,跟欧阳华菁真正做到了交颈而卧,还时不时地如影随形。
感情升温,便是分离一刻,也觉着难忍,虽然明知道危险,但还是跟了出来。
他藏身在一株高大香樟树枝叶间的阴影里头,一双视力极佳的鹰眼紧紧地盯着远处席间首位的两人,五指紧拢。眼底的幽光,更是变幻莫测,透着几分清晰的醋意。
不过,还没看上多久,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动静,听起来像是有人过来了,到底心虚,逐月不敢多待,身形一闪便极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微微晃动的枝叶。
彼时,十几步之外的地方,宁舜跟暮四正携手站在那里,即便是听到香樟树方向传来的动静,也没怎么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