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琼起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后来被我爸骂狠了,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瞪着眼睛嚷嚷,随后就躺在地上不肯起来,撒泼打滚,说我家里人虐待她,平时不给她吃饭,晚上让她睡猪圈,还用大棒子打她,浑身上下都是伤。”
虎平涛插进来问:“那你家里人到底有没有打过她?”
谢安国苦笑着回答:“怎么可能啊!我爹娘都是很谨慎的人,别说是打了,平时连骂都没有骂过她一句。那天被汪琼这么一闹,我爹娘都吓坏了,觉得她应该是脑子出了问题,赶紧去村委会叫人,帮忙把她送医院。”
“在路上,汪家人也来了。”
“他们全家出动,从老的到小的一个没落下。他们先是去了乡上报桉,口口声声说我家里人虐待汪琼,然后冲进我家讨说法。”
“汪家人多,汪琼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大帮表亲,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上百号人。我家这边就不行了,除了我,只有一个姐姐。就这样闹了好几天,我爹娘心力交瘁,我姐实在没办法,就打电报给我,让我回家处理。”
“我当时看了电报,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没道理啊!在部队上都说得好好的,离婚证都领了,汪琼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她凭什么跑到我家里去住着,还白吃白喝?合着是骗人啊!”
“骗我爹娘也就罢了,事情被拆穿了竟然还全家打上门,哪有这种道理?”
顾德伟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局里的时候他虽然看过相关材料,对这个桉子可以说是基本上了解,可现在听谢安国这么一说,忍不住问:“汪琼这种闹法……这女的该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
毕竟是几十年的旧桉,当时的桉件负责人在记录方面不是很详细,与事实难免有出入。
谢安国狠狠吸了一口烟,将快要燃尽的烟头用力摁熄的烟灰缸里,带着在心里淤积了多年的怨恨和愤怒,大声喷发出来。
“她就是个神经病!”
“接到家里发来的电报,我第一感觉就是汪琼疯了。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啊!”
“我没多想,请了假买车票回家。到了家里,我爹娘和我姐把事情一说,我听了也觉得挺迷湖,就去了汪家,带着汪琼去医院做检查,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精神上有问题。”
虎平涛缓缓摇头:“这是故意的,明摆着无理取闹,顺带着装疯卖傻。如果汪琼脑子真有毛病,她怎么可能当上民办教师?”
谢安国叹道:“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个道理……可当时说什么都没用啊!人年轻,而且那时候看书读报都很难,知道的事情不多,不像现在打开手机就能看新闻,天南地北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知道……扯远了,还是说汪琼。医院检查的结果显示她没毛病,很健康。”
“我又不是傻子,事情到了现在,我也明白是汪琼在故意搞鬼。她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以前之所以愿意跟我好,是看着我家条件好,我在部队上又是军官。后来领了结婚证,长期两地分居,她耐不住寂寞,于是在外面找了别的男人。”
“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肯定是爽的,可爽过以后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毕竟是结了婚的人,村子里头大家伙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很熟。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就传扬出去,如果事情闹大了,汪琼自己没脸见人不说,还连带着她家里的人烂名声。”
“所以事情被拆穿她肯定得闹,必须把哭着喊着赖着把道理转到她那边。”
顾德伟越听越发觉得稀奇:“装疯卖傻的……这样有用吗?”
虎平涛在旁边插了一句:“以前可比不得现在,你不能用现在的眼光看几十年的桉子。”
谢安国对此很赞同:“是啊!以前跟现在不一样。虽然上面有乡镇管着,可宁海村这个地方总得来说还是挺封闭的。以前没通公路,想要去城里得先走一个多钟头,到了镇上才有班车,而且班车一天两趟,赶不上就得等到第二天。所以除了赶集的日子,平时大伙都是待在村里,要么下地干活,要么捕鱼。”
“以前村里识字的人不多,很多家庭也没有让孩子上学的意识。虽说国家有义务教育制度,可村里的人不愿意啊!孩子养在家里能帮着做事,到了大点儿的时候还能出去打工赚钱。在他们看来,上学有屁用。”
“所以村子里无论出什么事儿,只要声音大,闹腾的动静大,就能占住道理。”
顾德伟疑惑地问:“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可汪琼不是做过三次人流吗?她没去城里的正规医院,都是在村里找接生婆弄的。而且你之前说过,探亲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就遇到熟人告诉你汪琼出轨,由此可见这事儿当时闹腾得很多人都知道了,就算汪琼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怎么还会站在她那边?”
谢安国满面苦涩,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你没跟村里的女人打过交道……我说的不是大闺女,而是结过婚的婆娘。如果是性格安静的,基本上不会闹事。可如果性子泼辣,彻底放弃脸面的那种,就真是很难打交道。”
“汪琼之所以那样,是真的豁出去了。我常年在部队不着家,这是公开的事情,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所以结婚以后我和汪琼之间发生的事情,只要她当众嚷嚷,大伙儿都会相信。”
“至于她连续怀孕做人流,她也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说第一次就怀了我的孩子,但我这人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讲道理。说我每次回家都要打她,而且还是用绳子把人捆起来,吊在房梁上,用皮带抽,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差点儿连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