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手中接过?玄铁盒,顾光霁看也没看地随手放在一边。
“好。”
整个空间骤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窗外残阳挥洒进屋内。
温萝动了动,笑道:“这事明天再做吧,这一地的狼藉今天还得收拾呢。就算你要重修无?情道,咱们的小日子还是得过?的呀。”
除去两条苛刻的条件,利用青焰魔岩重铸灵剑,本身便需要修士花费时间将?其?炼化。
以顾光霁的实力和灵力纯度,一晚足矣。
她方才?话音刚落,顾光霁便一言不发地起身朝屋外行去,一手微抬,院中四处歪斜的物什便随着他掌心灵力掀起的微风悬浮于半空之中,在空气中微微正了正,重新轻轻落回了地面。
在原地等了许久,确定他并没有骤然?回头的打算,温萝才?小心翼翼地将?【我是全天下最?阴狠的毒】掏了出来,一把?拔下瓶盖,眼睛一闭,一股脑往口中倒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这瓶看起来十分诡异的暗紫色液体入口竟带着微甜,教她几乎没什么不适地顺利咽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此刻正背对着她的顾光霁竟在她仰头服毒时身型微微顿了顿,直吓得她险些将?手中的空瓶子脱手甩飞,可半晌却?并未回头,依旧认真?地清理着残局。
顾光霁似乎生了闷气。
自从她执意要他重拾无?情道功法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和冷淡了起来。
味同嚼蜡地吃完了最?后一顿晚饭,温萝摸黑爬上床,只?觉得无?意间触到的身体微微一僵,并未像往常那样主动伸出手臂来揽住她。
温萝心中微叹,主动一个侧身,正面钻进了他怀中,一手拎起他略微沉重的手臂放在自己腰间,在他胸口处微微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
为了炼化青焰魔岩,今夜对于顾光霁来说必然?是无?眠之夜,可他却?依旧躺在她身侧,显然?是想要陪她入睡之后再起身离开,此刻却?别?扭地不发一言。
本以为他就要这样沉默到天明,却?没想到意识昏沉之间,面颊之下的胸腔微微震了震,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空间之中响起,一丝一缕地钻入她耳畔,彷如?叹息。
“你问我可否会?后悔……馨儿,做出这种决定,日后你会?后悔么?”
眼皮沉重,浑身都提不起劲来,温萝本想最?后好好花心思安抚他几句,却?感到周身越来越慵懒,只?隐约“唔”了声,便静静地躺在原处陷入了沉眠。
只?当她是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顾光霁视线向下落在她蓬松的发顶上,微微叹了口气,搭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将?她体温略有些冷的身体向怀中带了带。
早在温萝服下毒药时,团子就为她开启了痛觉屏蔽模式。
因此此刻毒性?骤然?爆发,温萝也并未感受到强烈的痛楚,只?是觉得周身微冷,意识昏沉,天旋地转,喉头似有血腥之气间或涌上,面颊上一片温热潮湿,有液体自她眼角而后缓缓顺着肌理滑落而下。
身体仿佛置于一叶孤舟之上,随着惊涛骇浪剧烈摇晃着,温萝勉力睁开眼,入目的是顾光霁阴沉如?墨的脸,她不忘扯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小霁霁……”
话说到一半,呕意上涌,似有残渣伴着温热顺着嘴边流出,温萝意识微微清醒了些。
——难道毒性?已经发作了?!
她只?当是晚上吃下的食物未经消化,便因毒性?从胃部顺着食道反吐了出来,却?不知道此刻她身下早已是一片黏腻暗红的血迹,七孔流血,唇边沾着的更不是什么食物残渣,而是早已被体内剧毒融化消解的内脏碎片。
顾光霁沉默地坐在一旁,目光尽碎。
他一直并未离开房间,只?是稍微支起身半靠在床边,一边贪恋地以视线描摹着她精致的轮廓,一面按着与她的约定炼化青焰魔岩。
然?而她的体温却?愈发冰冷,甚至超出了常人能够忍受的范畴,直到那时他才?迟迟醒悟,可为时已晚,她紧阖的双目之下已汩汩流下两行血泪。
他疯魔了一般抢身过?去探她的脉象,却?半点异常也未查探出。
她并未受伤更未中毒,可脉息却?是迅速地衰败了下去,仿若枯萎的娇花一般,令人焦虑惋惜却?无?可奈何。
怎么会?这样?
脑中飞快地闪过?她背对着他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喝下的那瓶不知名的液体。
顾光霁死死地抓着她的肩头,一手抹去她唇角不断涌出的血珠,声声泣血:“你到底做了什么?缪馨儿,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
饶是她感受不到痛意,口腔之中满溢的甜腥也使她连开口都分外艰难,温萝几乎可以想象此刻自己在外人看来该是什么样的午夜档十八禁恐怖景象,回想起还没做完的任务正走到关键一步,只?得尽力抵抗着睡意圆谎道:“我有件事一直骗了你,没有告诉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随着她开口,口中的血沫如?泉涌般不住外流,顾光霁只?觉得心痛欲裂,艰难道:“……不会?。”
“其?实,你在秘境之中昏迷之后,我擅作主张触碰了青焰魔岩,无?意间似乎触碰了禁制。”
温萝接着强忍着胸前翻涌继续道,“恐怕看守青焰魔岩的不仅仅是梼杌,这禁制着实霸道,自从中了这道诅咒,我便感到一日比一日力不从心。
我早知自己命不久矣,才?会?觉得这些美?好的日子像是偷来的。我知足了,最?后的日子里有你陪我,接下来你该回到属于你的人生中去了。”
顾光霁眉头紧皱,闻言微微一滞,手上机械性?地为她抹去仿佛永远擦不尽的血珠,手心袖摆皆已红透。
只?见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分明是痛极,可面上却?露出了一抹极度违和的温柔笑意,直如?久居黑暗之中骤然?亮起的光线一般刺目。
“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却?还是骗你日后会?常常联络,哄着你答应了我的要求,你会?恨我吗?”
她勉强抬起重如?千斤的手,轻轻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腕,道:“我不管,你不可以生我的气。”
只?要将?她此刻的惨状一股脑推到柏己身上去,不管他究竟有没有这种能耐,可有他远扬的凶名和后世流传下来愈发妖魔化的实力先入为主,顾光霁绝无?怀疑的可能。
不出她所料,他满眼伤痛之中最?后一抹狐疑随着这段话飘散而去,温萝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心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连忙将?最?后的顾虑交代出口:
“其?实我梦见过?母亲,她说转生后曾受过?一名紫衣少年的恩惠,他前额戴着鎏金抹额,看起来很像藏月门弟子。
你不要觉得我傻,我真?的想等着是否能够真?的见到一名这样的少年,然?后报答他的恩情。可是现在,好像我很难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