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是为她好,当初也许有法子保许兰荪一命呢?”蔡廷初直视着他道:“你来求我,求你父亲,或许你老师可以不用死。虞家肯保的人,难道一定保不住吗?”
虞绍珩神色一凛,“他犯的是国法。”
蔡廷初居高临下审视着他道:“一个素不相识的扶桑女人你都保了,对你老师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虞绍珩站起身来,面如止水:“蔡叔叔,您疑心我是为了苏眉才一定要我老师死吗?”
蔡廷初淡然一笑:“我不疑心你,而且就算真是如此,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别人也会这么想。’问心无愧’四个字,很多时候是经不起问的。” 他在绍珩肩上轻拍了拍,温言笑道:“曼君父亲的事,你听说过吗?”
蔡夫人娘家姓祝,闺名“曼君”,祝家是华亭有名的大商家,蔡夫人的父亲祝培安买办出身,长袖善舞,家财巨万,膝下只一个独女。虞绍珩听他忽然提起自己的家事,坦然点了点头:“别人提起,都艳羡钧座’人财两得’。”
蔡廷初笑道:“你知道我怎么认识她的吗?”
虞绍珩掩唇一笑,委婉道:“听说是蔡叔叔到她家里公干。”
“祝培安之所以短短十年间就富甲一方,因为他什么生意都敢做,什么人都敢交。”蔡廷初不无嘲讽地道:“卖军火卖西药卖鸦片,英国人俄国人扶桑人,还有戴……”他语意一顿,对绍珩笑道:“你外公。后来国内战事初定,军情部不仅要锄奸,还要他的钱。案子是我去办的,事情没完,他人突然中风死了,别人都以为他是吓的,连我夫人也这么想——其实,是我让他死的。”
虞绍珩听到这里,不好再笑,然而蔡廷初却十分得不以为然:“这件事我可以跟你说,也可以跟这楼里任何一个人说,可唯独不能告诉曼君。” 他自嘲地一笑:“这种事,你可以不在乎,但一定不会觉得很开心;就算过上十几二十年,也还是一样。”
虞绍珩默默听着,许久才开口:“蔡叔叔,那您如果和别人在一起,会比现在开心吗?”
蔡廷初闭目一笑:“不知道,没试过。一个人,只有一辈子。”
36、(四)
淳溪别墅年后要重新修整,虞绍珩过来的时候,两个设计师并几个助手正屏息凝神听着虞老夫人吩咐。
老夫人一见孙儿进来,笑吟吟地招呼道:“来帮奶奶看看,园子里怎么改。”
绍珩乖乖坐到祖母身边听了一阵,极有耐心地出谋划策,待那班人一散,虞老夫人便了然含笑地拉着他道:“这么些日子都没过来看奶奶,今天是’有事献殷勤’吧?”
绍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奶奶,在您跟前我不说假话,我确实是有件事要求您帮忙。”
老夫人闻言,舒畅地笑道:“你是个老实孩子,不像绍桢——明明是躲你父亲,还花言巧语说是想我了。”
绍珩亦笑道:“那是他小不懂事,我是知道没什么人什么事能瞒得过您。”
虞老夫人戏谑地横了孙子一眼:“你别急着给你奶奶灌迷魂汤!能让你跑来求我的事必不是什么好事,是跟你父亲有什么不对付?”
绍珩舔着嘴唇,两番欲言又止,不觉涨红了脸孔,“奶奶,我打算要结婚了。”
虞老夫人一听,面上一片天清气朗:“是嘛?这事好事啊。” 端详着孙子道:“怎么?你看中的人有什么地方让你父亲不满意?”
绍珩嘟着嘴点了点头,“父亲是不太满意,不过他也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不赞同,也不干预。可是——”,他一筹莫展地低头道:“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
虞老夫人听着,神情一冷:“你母亲不同意,为什么?”
绍珩低声道:“嗯……因为我喜欢的这个女孩子……她之前嫁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