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七章重新开始看,否则会衔接不上哦)
听说人在弥留之际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原来是真的……
吴怀媛觉得她就像置身于一个被包了场的电影院里,周围空无一人,她坐在正中间的观影座位上,像个观众一样欣赏着一部由她自己主演的电影。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荧幕上的黑暗,一个肉嘟嘟的奶娃娃映入她眼帘。
床上躺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面容憔悴,脸色泛白,但勾起嘴角微笑的时候却分外得明艳。
站在一旁的男人既兴奋又无措地接过孩子,他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讷讷地看着怀里的孩子,许久才开心得嚷嚷开了,“我有女儿了……我有女儿啦!我说什么来着,你刚怀她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个女儿!”
“嗯,那不如就叫她怀媛吧。”
怀媛……吴怀媛……
原来,这个奶娃娃就是她啊。
原来,床上的那个人就是她的母亲啊。
原来,她的名字是这样来的,透着父母浓浓的爱意啊。
那时候的他们是爱着她的吧?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在万众期待中来到这个世上的,只是母亲的忽然离世让这份期待变了质。
她一直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家里的佣人们在她面前总是三缄其口,问起外婆和小姨也都只是含糊其辞地说——“生病死的,她身子一直就弱。”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看到了真相……
生完她之后母亲就几乎没怎么离开过病床,大夫说是气血不足,再后来母亲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好的时候便总是跟父亲说自己拖累了他甚至是劝他再找一个,到了夜里时常突然醒过来哭,白天又总是打骂佣人把那些调理的药都砸了。
更严重的是,母亲不能见到她,每回见到情绪就会失控。
于是,他们把关在了疗养院。
在她六岁那年,母亲去世了,这份记忆她还是有的,只不过……根本不是什么生病死的,是自杀……
母亲每天都会藏一些医生送来的西药,直到那一天,她把那些药系数吞下,渐渐失去了意识……
难怪从那之后,父亲也不愿意再见她了。
父亲是个军人,在家的时间本就不多,六岁之后她几乎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她想,父亲一定是深爱着母亲的吧?所以才会那么讨厌她。
母亲去世之后他也一直都不愿再娶,直到她十岁那年,在外婆和奶奶他们的坚持下,他续弦了,娶的是小姨,无论有多么的不愿意,他都有着替吴家留后的责任,他们需要一个儿子,而他也很快就如了他们所愿。
弟弟出生的第二天,柳条湖附近的路轨被炸毁,日军认定是中国军队干的,炮轰了沈阳北大营,父亲赶往锦州增援。
这一次,他去了很多很多年。
小姨待她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大部分时候她们是相敬如宾的,那几年说过的话加起来屈指可数。
她心里是明白的,小姨也是个可怜人,被传统观念捆绑着随波逐流,即便从来不被父亲所爱也得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守着这个家。
去了学堂之后,她接受了很多新思想,愈发不能理解小姨这种心甘情愿耽误自己一生的行为。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她更不愿成为“不知亡国恨”的“商女”,她跟着同学一起去游行、呐喊,那时候他们每个人都有着满腔热血,认为自己的行为是能够救世的。
十六岁那年,她遇见了那个人。
在她和同学们被日本军队围追的时候,那个少年从天而降。
他边小心翼翼地替她处理着掌心的伤口,边轻声道:“我姓庄,叫庄海生。”
“我认得你……”是她常去的裁缝店里的小学徒,他们打过很多次照面,只是他从来都不正眼瞧她,她以为他讨厌她。
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讨厌了,军人本该守护盛世,可这乱世还是来了,身为军阀家的大小姐难免会被人迁怒。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听到她的话后,他骤然抬眸,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那双眼睛里仿佛有着漫天星辰,“真的吗?”
“嗯,您不记得我了吗?我常来你们店里的……”
“我记得我记得……”他激动地打断了她,随后又觉得这么做好像不太礼貌,傻笑着挠了挠头。
她笑着缓解了他的尴尬,“我叫吴怀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