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高一的暑假,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夏新玫和宋美秋又吵了起来。
“首饰盒不可能给你!”
夏新玫紧紧将一个古香古色的小木盒抱在怀里,瘦小的双肩警惕地绷紧,眼睛发红,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玫玫啊,你看你妹妹马上中考了,课外班总得报吧,新衣服也得添置,那些首饰变卖一下,能用好久呢。”
宋美秋披着件皮草,缓缓向夏新玫靠近,语气温温柔柔的,看上去就是一个耐心教导女儿的好妈妈。
“你不是我妈!我妈早死了!”夏新玫像只受惊的小鹿,步步后退,对宋美秋充满敌意。
宋美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温柔的表情。
“玫玫,妈……阿姨哪里做的不对吗?你怎么还是不接受我?”宋美秋露出受伤的表情,“是不是阿姨给小玉买衣服,你觉得难受?哎,是我不好,这样吧,咱们把首饰当一下,然后给你也添几件裙子,好不好?”
宋美秋的语气,似乎这裙子是她施舍给夏新玫的。
是啊,自从爸爸把她们母女俩接回家,夏新玫的一切就都是被施舍得来的。
可是这首饰,是她妈妈的遗物,怎么能这样容别人变卖?
16岁的夏新玫已经知道辨别好坏,宋美秋对她的“好”,只不过是表面上装装样子罢了。
夏新玫并不在乎她的虚情假意,但今天看到宋美秋偷偷拿了妈妈的首饰盒,她终于忍不住了,上来将盒子抢了来,才发生了上面那一幕。
“谁要你的破裙子,这是我妈的东西,这里是我家!你们都给我滚!”
想起宋美秋母子在她家登堂入室,在她妈妈睡过的床上留下陌生的气息,她就要发狂。
夏新玫后退到桌边,从桌上拿起东西就往前面砸,书、剪刀、杯子,想要阻止宋美秋上前靠近。
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宋美秋气息平静,优雅地躲开。
夏新玫气得颤抖,但宋美秋只是在一米远的地方冷眼看着她,声音依然无可挑剔地善解人意。
“玫玫,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你家我家,这里就是你的家,别闹了,把首饰盒给我。”
“这不是你的东西,你滚,你滚啊!”夏新玫其实有点害怕,她想让宋美秋离她远点。
别看宋美秋表面上通情达理,实际上心眼很小,叁年前她刚和爸爸结婚,夏新玫和她顶了句嘴,她就给了夏新玫一个下马威。
宋美秋把她和一只藏獒关在一间屋子里,一个小时之后才开门。
藏獒被绳子拴着,正好咬不到她,但是13岁的夏新玫被吓坏了,一直到今天都怕狗怕得要死。
今天这出,不知道宋美秋又要怎么报复她,夏新玫有些后怕,但是她说什么都要保护好妈妈的遗物。
“怎么回事?”
“姐姐她……”
楼下有对话声传来,接着是登登跑上楼梯的声音。
书房门被打开,夏怀仁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夏新玫疯了似的用书扔宋美秋,一地狼藉,而宋美秋逆来顺受地躲在墙角,眼神带着受伤和对女儿无声的关切。
“夏新玫,你在干什么?”夏怀仁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他连忙走过去将宋美秋挡在身后,“你阿姨脾气好,不代表你就能随便欺负她!”
夏新玫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流过一丝失望,一滴眼泪落下来。
她抄起一本书,稳稳地砸向夏怀仁的方向,被夏怀仁一手接住。
“你为什么总是护着她!”夏新玫眼神恶狠狠的,她年纪小,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胡闹!”夏怀仁摇摇头,叹了口气,“玫玫,我知道你对你阿姨有怨言,但是错不在她,是我背叛你妈妈在先,你要怪就怪我,你阿姨一直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要学会体谅。”
夏怀仁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就已经认定了是夏新玫欺负宋美秋,可见他已经被宋美秋迷惑太深。
夏新玫想起自己的妈妈,就觉得不值,她的眼泪直接噼里啪啦掉下来,肩膀随着啜泣而抖动。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她一边哭一边喊。
“怀仁,别刺激她了,让玫玫好好冷静一下吧,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先动了淑萍的首饰盒,玫玫对她妈妈感情深,一时间接受不了才发火的,她还是个孩子,没恶意的,是我这个后妈做得不到位。”
宋美秋善解人意道,表面上自我反省,并替夏新玫说情,实则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夏新玫想解释,但之前每次解释,夏怀仁都只信宋美秋的,她解释又有什么用?
夏新玫警惕地抱紧手中的首饰盒,这一动作被夏怀仁看在眼里,那首饰盒,是淑萍的陪嫁,他自然认得。
想起淑萍,他有点心软,夏新玫是他原配的女儿,宋美秋是他的妻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夏怀仁无奈道,妥协了,“美秋,你总是这么溺爱她,她现在这性格就是你惯出来的。”
“你女儿就是我女儿。”宋美秋温柔地拍拍他的手。
“玫玫,你回房间冷静,一个小时之后,如果冷静了,再下来吃饭。”
夏怀仁厉色道,带上了家主的威严,孩子还是需要教育,既然宋美秋扮演慈母,那他就扮演严父吧。
他看着夏新玫逃也似的跑进自己房间把门摔上,叹了口气,目光中有些失望。
这孩子的性格太别扭,太任性,以后在社会上不好立足,他的公司,到时候能放心交给她吗?
“刘妈,来收拾一下书房。老夏,别生气了,去看看小玉吧,她这次期末考试进了前十名呢。”
提到小玉,夏怀仁的眼神温柔了不少,“美秋,多谢你给我一个这么懂事的女儿。”
下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但宋美秋领会到了:不像玫玫,真是不让人省心。
宋美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挽着夏怀仁的胳膊,踮起脚,在夏怀仁下巴上吻了一口,“那就多陪陪她,小玉很渴望父爱的。”
“嗯,我们去看小玉。”
夏新玫抱着妈妈的首饰盒,回到房间,侧卧着缩在地板上痛哭,哭到筋疲力尽才停止。
而这期间,没有一个人上来看她怎么样了。
她冷静了,明白自己早已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
夏新玫自嘲地勾勾嘴角,起身,把首饰盒收到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上了一把锁。
妈妈只有她了。
夏新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下楼吃饭。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正在和夏怀仁交谈甚欢。
“仲爵啊,这是公司的账,还要麻烦你多多费心了,顺便在秦部长面前美言两句啊。”
“夏先生放心,我们是专业的。”男人的声音虽然带着笑,却不怒自威,对于夏怀仁的请求不置可否。
“是是是,那当然,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