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呷了一口换过的清茶,嚅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永年直说便是。”魏征抚着长髯,不知在想些什么。
“话说...”杨波欲言又止,生性急躁的他,灌了一大口温茶,忸怩的道:“太子殿下好似不喜房俊。”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吗?”杜如晦放下茶盏,小声道:“太子殿下对关陇门阀甚是倚重,而房俊又是接连与长孙家结仇,况且玄龄兄乃是山东士族首领,有了这一明一暗两重原因,太子怎么可能喜欢遗爱?”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波摇头否定了杜如晦的猜测,继续道:“这事儿人尽皆知,老夫说的乃是另一层关系。”
魏征轻抿茶水润喉,悠悠的道:“永年是要说,太子不喜遗爱纳妾一事?”
“不错,想一人坐拥两位公主古今罕有,而且房俊又纳了秦京娘与谢瑶环为妾,如此一来,太子忧心胞妹怎能喜悦?”杨波喟然一叹,自认秉公无私的他,竟对房遗爱的私事上了心。
“三位伯父。”房遗爱与马周同步走进隔房,依次对着三人拱手施礼,道:“此事并非小侄驽钝,只是遭了他人...”
“遭了什么?”杨波脸上愁容瞬间化作怒意,冷声道:“后军督府暨管大军运粮要事,怎能随便让与他人?想你虽是后军督府正三品官衔儿,但仍归我兵部遥领,既然要罢官为何不事先到兵部堂上会揖?”
“这个...”房遗爱见老领导如此急切,不由暗暗咋舌,拱手道:“关陇门阀来势凶猛,此事房俊以退为进,若是有不妥之处,还望伯父赐教。”
魏征正想开口,忽的见门外人影闪动,不由皱眉对马周道:“马御史,请去外厢转转。”
魏征与马周亦师亦友,加上二人相交多年,马周怎会不知前辈的心思,微微点头后,便去门外把着了。
“遗爱!”魏征有些气恼的道:“怎能拱手将肥肉送与他人?”
“哈迷蚩先前在五马道被你吓破了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后三军粮道万无一失,只是行行走走、迎来送往便能加官进爵,此等差事为何要推荐长孙冲去做?”
说完,杜如晦指了指凳子,示意房遗爱坐下商议。
“三位伯父,此地并非商议之处,改日房俊一定当面解释清楚。”房遗爱忧心东宫耳目,并不肯向三人明说心迹。
“哼!”杨波冷哼一声,“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见房遗爱神情不似搪塞,杜如晦苦笑一声,“好了,饮茶吧。”
日上三竿,众臣移步宜春宫,宫中早已备下了佳肴美酒、琼浆华筵,相比大明宫中的御宴只低了不过一个档次。
房玄龄出于避嫌,之前一直与长孙无忌待在值房当中,眼下二人并肩走进殿中,分次坐在了左右两席首位之上。
无官一身轻,房遗爱歇下后军督府后,便恢复了“驸马都尉”的闲差,眼下坐在马周身侧,只是低头不语,看的李承乾心中恍惚,在依仗关陇门阀还是山东士族、寒门一事上摇摆不定。
李承乾因患腿疾,时常饮用三勒浆,此时坐在正座之上,举杯道:“父皇御驾亲征突厥,众位臣工乃是辅政肱股之臣,连日来小王多有怠慢,还望诸公见谅。”
众人举杯齐声谢恩,一齐饮下酒水,脸上无不是欢畅之色。
“太师、太傅、太保。”李承乾一一敬过魏征、房玄龄、长孙无忌三人,说了许多不凉不烫的话儿,其中多有试探之意。
自从李承乾不慎坠马落下腿疾后,他的性情便有了明显的转变,一边提防着李泰、李恪夺嫡,一边又拼尽全力拉拢长孙无忌,怎奈长孙无忌表现的太过强势,以至于让李承乾心生抵触,今早杨波、马周、魏征等人出言帮助房遗爱,更是叫他看清楚了朝堂中有一股能与关陇门阀两相对抗的势力——山东士族与寒门、布衣。
以房杜为首的山东士族,与以魏征、马周为首的寒门,二者之所以能拧成一股绳其关键便是房遗爱,眼下房遗爱罢官虽说是他自愿请命,但与李承乾却也是难脱干系,此刻李承乾生出拉拢山东士族、寒门之心,当务之急便是争取到房遗爱的支持。
依次向三人敬过酒后,李承乾故意多喝了几杯,接着走到马周面前,对着群臣依次敬酒,到最后这才拐弯抹角的站在了房遗爱席前。
“御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