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孔映对姜廷东的观察,他什么都没忘,唯独就忘了她。
然而,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姜廷东的。
他出院后,整个人的霸道程度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不是孔映做的饭,连碰都不碰一下。孔映晚回家一分钟,夺命连环CALL必到。就连去楼下便利店,也一定要孔映陪着,陪着还不算,还一定要拉着她的手,美其名曰“伤口有时候会痛,走路摔倒怎么办”。
孔映碍于他病人的身份不好发作,只得一切顺着他来。
电话那头,阮沁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这明显是喜欢你啊。唉,想想不要太浪漫,失忆前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失忆后还是直直栽到了你手里,连个弯都没拐一下。不用说别的,就你做的那黑暗料理,他顿顿都吃,还吃得津津有味,简直就是爱的最高境界了。”
孔映正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切菜,听阮沁这么说,直接将刀尖插在菜板上,杀气腾腾:“你以为我喜欢做给他吃?就连在美国的时候我都没下过厨,现在居然要顿顿给他做,他委屈我还委屈呢。”
“我说,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拿下他算了?”
“干吗?”
“干吗?当然是叫你们谈恋爱啊。他可是个相当不错的对象哎,我上网查过了,论身高长相身材,他五官完美,188cm,八块腹肌,打过MMA业余赛。论收入,他在MG和坂姜制药都有股份,又是全国版税收入第一的制作人,自然富到流油。论性格,以前是有点冷淡了,可是现在温柔黏人还专一。所以……你到底还在等什么啦?”
“你以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和他在一起的吗?”
“我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我是反对你们玩玩就算的心态。现在他真心喜欢你,你也真心喜欢他,干吗不在一起?”
孔映听罢,一菜刀平着下去,把番茄压了个稀巴烂:“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
“你和他摊牌之后,整夜整夜睡不着,吃多少抗抑郁药才能维持病情,要我帮你回忆吗?哎,学姐,学姐?天啊,她怎么每次不听人说完话就挂电话……”
这天周末,孔映好不容易休息,正盘着腿在沙发上看电视,姜廷东抱着抱枕凑过来,脑袋挤进了她的肩膀。
孔映伸手推开他的头,他再挤,孔映再推,他再挤。
“胸口会痛,这样靠着比较舒服。”
一听他说痛,孔映又心软了。
孔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他的触碰并不抗拒,大概是因为一起度过一段亲昵的日子,所以潜意识里连真正想推开他的想法都没有。
孔映换了个姿势,将整个肩膀让了出来。
姜廷东踏踏实实地靠着,又说:“最近我经常会做噩梦。”
“噩梦?梦到什么?”
“梦到我喜欢上一个人,但怕她不喜欢我,我赌气走了,后来我出了事故死了,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姜廷东说得轻松,孔映却听得心颤。
她发誓,当他浑身是血地在她面前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是真的以为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我饿了。”见孔映不说话,姜廷东蹭了蹭,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他的唇轻划过她的肌肤,撩拨得她呼吸不稳。
真是邪了门了,一向淡漠隐忍的姜廷东,一场大手术下来,竟然学会耍起流氓来了。
“姜廷东,我厨艺不精,我有自知之明的。你已经吃了半个月我的黑暗料理,你还没吃腻?”
“你做的,怎么都吃不腻。”
还有,他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
孔映叹气:“那你想吃什么?”
“番茄炒蛋。”
“就这?”
“嗯。”
孔映系好围裙,正专心致志地打鸡蛋,姜廷东的双手从她的腰摸索进来,激得她一哆嗦。
从前他们接吻她都没这么激动,这会儿是怎么了?难道是以前自己撩他太过,现在风水轮流转?
姜廷东缠着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膀,静静地看着她将鸡蛋搅散。
“你这样我怎么做饭?”孔映只觉得心都化了,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即便隔着布料,孔映还是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他一起一伏的胸膛。她知道,被割过一刀的心脏,此刻还能健康有力地跳动,是多么不易。
这很奇怪,他一个简单的呼吸,她就感到十分安心。
“聂远,为什么找上你?”
“大概是因为我在查药物试验的事吧,我去了一些还在世的试验患儿家里。”
“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嗯,除了那些去世的小朋友外,还有很多小朋友因为试验导致肝脏受损,病得很重,在等肝移植。”
“那他们怎么不起诉坂姜制药?”
“坂姜制药当年以签了保密协议为前提,付了一大笔赔偿款。”姜廷东顿了顿,“你是宝和医院的院长,如果我要揭露这件事,你们医院也一定会受牵连……”
“错的就是错的,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去纠正。”孔映顿了顿,“等你把证据整理好,就交给警方吧,以免夜长梦多。”
“嗯,我已经整理好了,今晚就会寄给陈警官。”
孔映转过身去,几乎落在他怀里。姜廷东穿着V字领的T恤衫,开胸手术的疤痕清晰可见。
孔映想抬手去碰,却还是缩了回来。
她在陈警官那儿看过事发的监控录像,姜廷东浑身是血,还不忘死死抱着聂远。
她当时看得心脏都要坠下去了。
“你怎么这么笨,干吗为了抓他把命都豁出去?”孔映叹息。
孔映不敢想,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就会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何必这么认真”。
那样的话,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你现在是在心疼我吗?”姜廷东喃喃。
“难道我是心疼被你打到头破血流的聂远?”
据说聂远的伤势也不轻,在司法医院住了好几个星期,最近才转去看守所。陈警官说已经提审了他好几次,可聂远嘴巴太硬,一个字都不肯说。
姜廷东抬手摸了摸孔映的脸:“周五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你把那天晚上空出来就好了。”
夜晚,孔映整理完病历,想起姜廷东说最近会做噩梦,隐隐不放心。
主卧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姜廷东已经睡熟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隐隐露出孔映最喜欢的那副身材。经历过一场大手术,他瘦了一些,锁骨比从前明显许多。
他的被子只搭到腰,孔映走过去帮他拉被子,却被他拽住了手。
孔映刚想挣脱,却被他一个用力带倒在床上,随即被紧紧搂住。
“姜……”
她刚要喊他的名字,后者却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好想你。”
只不过很简单的四个字而已,却能让孔映无法动弹。
孔映想起阮沁那句话——他失忆前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失忆后还是直直栽到了你手里,连个弯都没拐一下。
可这次,到底是谁栽到了谁手里呢?
就像是月色点亮夜晚,还是夜晚点亮月色,恐怕没有答案。
夜色中,姜廷东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怀中不再挣扎的孔映,安心地哼了一声,更加收紧了手臂。
和姜廷东约定的周五很快到来了。
姜廷东手术后已许久没有开车,这天却突然驾车来宝和医院接孔映下班。
姜廷东下车来为她开门,她提着手提包坐进去,疑惑道:“去哪儿啊?搞得这么神秘。”
“明天是满月。”车子滑出了医院大门,姜廷东突然说,“我们去帕岸岛。”
“什么?”孔映突然瞪大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去泰国,两个小时之后的飞机。”
即便姜廷东重复了一遍,但孔映还是没能马上理解:“你开什么玩笑,就一个周末,我们要去泰国?”
“嗯,你周一要上班,所以我们周日晚上就回来。”
“你现在是在恶作剧吗?”
姜廷东从怀里掏出手机,将机票的确认短信给她看:“机票我上个星期就已经订好了。”
意识到姜廷东是来真的,孔映突然有些慌张,她虽然去过许多国家,可如此仓促的旅行还是第一次。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的护照还在家,还有,我连行李都没准备啊。”
“护照和行李,都准备好了,在后备厢。”姜廷东顿了顿道,“我和阮沁说了要带你出去玩,她很贴心地都帮你收拾好了。”
正说着,阮沁的短信进来了:学姐,和姜大制作人好好玩哦。后面还加了个暧昧的笑脸符号。
孔映无力地扶额。
“怎么,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是你们……好歹和我商量一下啊。”
况且,姜廷东怎么知道她一直想去帕岸岛,他明明连她这个人都不记得了,难道是巧合?
时间来不及给她回答,而车子却载着她一路向机场奔去。
孔映从未有过如此不真实的体验。
十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宝和医院的会议室里听着冗长的演讲,十几个小时后,她已经在帕岸岛的满月派对拥挤的人群中,喝着烈酒,伴随着音乐放声大笑。
姜廷东紧紧搂着她的腰,生怕人流将他们挤散。海岸线的烟花照亮荧光色的沙滩,人们的哄笑尖叫与音乐混合在一起,仿佛有一万种声音,让整个小岛都有了生命。
碍于心脏手术,姜廷东无法喝酒,而孔映此时明显已经有些醉了,靠在他怀里,就像从前一样。
他曾极力想要将她从自己平静的生活中剔除,却在徒劳无功之际看着自己的心慢慢沦陷。
“孔映。”
“嗯?”
“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吧。”
恍惚中,孔映意识到,他们的记忆里,有着太多海的画面。第一次见面在临海路上见证海岸线的日出,在芍芍家附近的那片海为她的自杀举动而争吵,将车子停在海滩上温柔缠绵。
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直到他浑身是血躺在她面前,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她最应该珍惜的人,早已来到她面前……
“到此为止吧。”孔映大声说。
姜廷东听到她这么说,呼吸一窒,目光暗淡下去。
“你忘了我也不要紧,做朋友这件事,到此为止。从今天开始,我们恋爱吧。”
从泰国回来以后,姜廷东结束了病假,回到MG上班。两人的恋爱生活,也正式开始了。
孔映的病情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定,即便将药量降到最低也不会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但她仍旧不敢停药,记忆断层的事在她心中还是一团疑影。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两人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简单洗漱后去海边跑步,等孔映洗好澡,姜廷东已经将早餐做好。吃好之后,两人一起出门,在地下停车场道别,然后各自去工作。
下班之后,孔映基本会将自己关在姜廷东的书房里准备第二天的手术资料。等姜廷东做好晚餐了,两人一起吃好,然后倒上两杯红酒,窝在沙发上一起看部电影。
那些孔映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得到的安全感,姜廷东全都给了她。
孔映甚至觉得,自己一定会被他宠坏的。
这一天周末,孔映没有设闹钟,姜廷东做好早餐后见她还睡不醒,便压到她身上抓她的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