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衍这才开始打量起他来,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眼前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笑起来时像个温润的翩翩君子,喉结那处有道划痕,痕迹淡了不少,但仍然明显,可想而知这道伤痕的当初是多么的鲜血淋漓。
景然察觉了陆非衍的目光,他摸上了喉咙那处,“当初那件事确实让我的声带受损了,所以我现在说话的时候才有些嘶哑。”
陆非衍撇开了视线,沉默地抿着唇。
“一眨眼,这事都过去十年了,我知道这十年里,你帮我找了不少医生,也拿了不少良药,而且我在国外那边混成名企业家,也没少得了你的帮助。”景然手指敲了敲桌面的咖啡杯,瓷器碰撞的清脆响声回荡在两人的耳里。
当年出了一件这么的事,是两人的始料未及,也是致使两人分道扬镳的导火索。
那会儿还是半大的少年,陆非衍并非从始至终都是这么冰冷狠戾,当时他和景然姑且都算是意气风发的。
该做的事都做过,逃课,打架,只不过是背着家里的。
即便是陆非衍这样生性凉薄的人,也将景然定义为“朋友”这一列,算起来,他和景然认识也有十五年了,只不过后来的十年,两人都是在矛盾的黑白两面度过的。
陆非衍是个凉薄的人,但在某些时候,却固执的重情重义,比如景然这件事,他到底是心存愧疚,在事情发生后,曾经也去道歉过。半大的少年拎着朋友建议的水果篮和各种补品,在医院的门口徘徊,在护士惊疑的目光踏入医院,最后却又在听到医院说景然已经转院的信息无功而返。
是的,景然当年受伤后就消失了,他几乎动用了家族的势力都没找到景然的踪迹。
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他只能边生活,边找寻景然这个人。
在一年过后,他找到了景然,在国外的一个小城市。
景然读书很好,在学校里依旧是数一数二的个中翘楚,他原本也算是天之骄子,正常的家世,出众的相貌,遥遥领先的能力,可却因为格外嘶哑的嗓子以及喉咙上那道显眼的伤痕被改变了生活轨迹。
从那些不完整的资料而言,景然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陆非衍设法帮过景然,不过无形中被景然用另一种方式回绝了——景然亲自制裁了那群坏学生。
陆非衍明白,景然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没有心眼,只不过是没被逼到非要反击的尽头,而他那会儿竟然成了逼迫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从各种途径知晓,景然的嗓子还是可以医治的,只不过需要的钱很多,以景然的家境,支付他出国确实游刃有余,但兼顾上医治的费用,却是难以承受,于是陆非衍想尽了办法,利用家族的势力,找了许多的医生引荐给景然,可不是石沉大海便是直接回绝。
陆非衍没法,只能搜集资料,让这些出众的医生诊断,在开药,给景然送过去。
一开始,他有刻意隐瞒身份,可景然太过聪明,一下子识破了这些隐藏,景然没有露出厌恶,可也没有欣喜,只是躲避的意思愈加明显。
景然从来没有表示责怪过陆非衍,也从来没有说过原谅他,这么些年,他就像是个警察,景然像是一个逃犯,一个追,一个逃,可明明错的是他,并非景然。
再后来,他仍有不间断地为景然寻觅良医,可都被无声拒绝了。
陆非衍心里明白没可能,但也许有些事长久坚持下来也就成为了一种不可剥夺的习惯,于是就这么过了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