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陆珣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王勋侯爵,自古袭位便容易起争端,陆珣心中本是有些许忧心此事会给家中带来改变,所以那日从父亲口中得知要把宋王的位置传给他,他后来没怎么放在心上,更没想过跟其他人提起,没想到白日里提起,两人对宋王的位置一点心思没有,连陆骁日后是否还有王位都未想过,惊喜之余也稍微对自家兄弟担忧。
陆家人心性直爽豪放,没太多弯弯绕绕,因此他会想的比旁人要多,担心家人被算计。
先前让陆琨回京时他本是不赞同,担心陆琨一根筋回京会找那些曾对陆家落井下石,或是对云起南下手,但比起年迈的父亲和重武轻文,以及空有脑袋可用的自己,陆琨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回京前他再三叮嘱,非要陆琨答应他不做行动之外的事情才肯放人走,结果陆琨还是遭人算计出事了,腿伤极重,对他日后行军打仗是有影响甚大。
对于自己的才能,陆珣的确心里有数,但宋王府的重担非是否要接过,他始终不曾深想,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他不会认真思考。
但父亲五十有余,六年在外奔波受苦,身子强健,但看着比京城那些享福的人要苍老,经历过的难熬时光在身上留下了难以填平的沟壑,他若接手宋王府,父亲便无需操劳过多,他日即便万宋内乱,由他出面应付的话,父亲是否可以不必再带兵上战场了?
陆珣想了许多,想要保全陆家人,一个不缺,光有头脑不行,要站在无法撼动的位置,用雷霆手段震慑旁人才行。
可要争权夺势的话,定会风波无数,陆家是否还有平静在?
陆珣从不觉得自己有很大的野心,但如果下定决心的话,身在朝廷斗争的漩涡里,一点野心没有是件坏事。
苦思无果,陆珣披上外衫打算去院子里走走,让脑袋里的思路更清晰些。
夜风带着凉意,月亮悄悄地探出脑袋,照耀着平静的大地,风里带着庭院里的花香,干净的气息萦绕在鼻尖,陆珣深呼吸一口气,让凉凉的夜风进入身体,把屋内带着的舒适温暖驱赶走,像是有意让冰冷一点点爬上来,体会另一种感受。
缓步行走在府内的庭院,陆珣看见一处院子有光亮,他眸色一深。
那是陆瑶生前居住的院子,回京后一切照旧,依旧保留着院子,栽种着陆瑶喜欢的花朵,摆放着陆瑶喜欢的书画。
陆珣走向院子,虚掩地门扉透着点光,他抬手推开,院子里石灯笼点亮了,而屋内亦是有烛火燃烧。
陆珣往里走去,敲了敲门扉,里面传出沧桑的声音,“进来。”
陆珣这才推开正屋的门扉。
陆振威正坐在屋内的主位上,满脸怀念地看着屋内曾经熟悉的摆设,烛光晃动,映着那张填了许多皱纹的脸,让他看起来比白日里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