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熄灭那刻大巫从一片焦黑余烬中捡出一片龟甲,双手捧着呈至小可汗面前,小可汗细细看了半晌,忽然面色铁青地站起来指着身后一人直呼“拿下”。那人黑发黑眼身材瘦削的汉人模样,是当初杨青阑和亲队伍中的一个文官,受小可汗赏识便留下来做事,被一众蛮族士兵摁倒在地口鼻揉进雪泥才反应过来,摇着头嘶声说冤枉,却仍是被架起双臂拖了下去。他匍匐在地面色灰败下去,最后一刻抬头望了眼杨青阑,目光尖如铁钩。杨青阑错开视线,手中的巾帕揩过嘴角,鲜血渗入大红艳丽的牡丹绣纹,了无痕迹。
叁?水
小可汗下令将汉人文官于五日后处以极刑,惹得部族内人心惶惶的疑案似乎就这么了结。杨青阑发觉自己寓所内的服侍奴隶被尽数换过一批后并不如何意外,那个文官曾是她的随从,多少提点了小可汗要对她这个表面上全然无害的残废稍加留意,夜里坐在轮椅上被女侍推进寝帐时她才略感意外。阿塔尔颜贞坐在床榻边,身侧一个老奴举着一本薄册子不知念着什么,他困惑地眨着眼,看她进来双眼才亮起,冲她笑着招了招手。
老奴和女侍一同退出寝帐,留下那本薄册子被阿塔尔颜贞像急于分享新奇玩意儿的孩童一般翻开凑到她面前,她稍微挑起眉梢,倒没料见会是描绘男女交媾的春宫图。颜贞又打开床边的一只漆金木匣,从中陆陆续续翻出些小玩意儿来,杨青阑一眼扫过去便看见雕成大大小小圆柱的暖玉,镂空精巧的缅铃,两只一对的纯金夹环,不知装着何物的青白瓷瓶,配合春宫图的琳琅淫器一股脑倾倒在床上,被阿塔尔颜贞好奇地戳戳碰碰,翻弄着研究用途,反倒像孩童手中的拨浪鼓或木陀螺。
杨青阑觉得有趣,小可汗想要一个更柔弱更好控制的王族后代,居然宁可向一个心智宛如孩童的人灌输床笫知识。她俯下身,从被褥上捡起一件玉器,用一端戳了戳旁边人的脸颊,问到:“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成年男人的深挺眉眼间浮现出幼童的好奇,比划着手语问她,是什么。
杨青阑忍不住笑,声音像一匹烫过的绢布放得又柔又哑:“玩具,好玩的东西。”
苍青眼珠里浮现的兴致像翠玉的反光,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她,慢慢比划着问,怎么玩。
他们从未行过房事,如此情态倒让杨青阑忆起最初来到北疆,她的腿疾尚未痊愈,便被绫罗锦缎与胭脂水粉打扮得当塞进披红挂彩的寝帐里,半晌后掀开帐帘闯进来的阿塔尔颜贞便是如此,好奇又全无警惕地望着她。
“我教你。”细瘦手指按在男人的襟口,体格差异给人一种矫健公狼被纤细绣线束住的荒谬之感。阿塔尔颜贞困惑却顺从地躺下去,眼睛亮亮地盯着她,似乎好奇着她的举止。杨青阑一直觉得他太过于轻信与人,或许不只对她如此,像只初生的幼犬,心智自从十岁的大病起便掉进琥珀里封存至今,所有尔虞我诈都与他无关。
蛮族的衣物并不难脱,用手指挑开几根系带便松松垮垮地敞开,像拆开包裹糕点的一层纸,浅麦肤色在烛火炙烤下呈现一种桂花糕的细腻质感。完全一副成年男子的体格,平常都是骑马围猎,弯弓射鹰,朔风雪花打磨的躯体像一柄掂在手里上好的马刀,放松的肌理线条有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杨青阑的手指落下去时胸口明显地紧绷,他仰着脸,慢慢比了个水流的手势,茫然地摇摇头,似乎在问她不沐浴时为何要脱去衣物。
手指搁在唇上,一个噤声的动作。杨青阑放软身体滑坐在地面的兽毯上,支在床榻上的手托住下巴,轻轻哼着汉人的儿歌,和平时绣花一样,先挑出绣盘扣紧绢布,于是一副镣铐就轻盈扣住阿塔尔颜贞的手腕,他困惑地眨眼,扣住的双手比划不出,只能由喉舌发出唔唔嗯嗯的含糊低喃,被摆弄时倒也顺从,由杨青阑牵着镣铐将双手伸过头顶,随之绷紧的皮肉仿佛搭了箭的弓。接下来便是挑绣针了,各类大小形状的玉器准备得齐全,她随手拣了件适中的,放在烛火上均匀烤暖了,揭开瓷瓶转手一倒,半凝膏脂在暖玉表面融作温油,堪堪坠在绷紧小腹上,像毒蛇尖牙最末端滴渗的毒汁,急欲扎咬进温热丰沃的肉壤。
唔。他满眼茫然地盯着玉器,又在含糊地问了。杨青阑支着下巴用玉器绕着圈逗他的东西,男人的物什嘛,左不过就是这种东西,萝卜根茎一样粗糙蓬乱的样子,被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碰刺激着充血杵起。他仰起头,目光畏惧而着迷,像盯着烛火的孩童,全然不认得那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又备受吸引。
要选彩线了。她从琳琅器具中拨出一枚精巧铜铃,小小的铃铛,不足指甲盖大小,锦上添花或者火上浇油,诗词韵脚一样朗朗上口,被玉器轻轻推至腿间。抬头望过时烛火正滴下潸然蜡泪,昏聩光色像隔了蝉翼纱管中窥探,那双苍青的眼睛已经隐约湿润,周遭眼稍泽得微微发红,明明没有流泪的缘由,只是人们因火熏或胡椒流泪时同样也并无煽情缘由。唔,他仰着首想起来,又被一只再瘦弱不过的手按回绵软微陷的被褥。
牵引彩线的绣针搽了油,顶端推着一枚铜铃,开凿进细狭的针孔。他的腹部轻轻顶了一下,眉毛茫然又无措地拧起,挤出来的模糊嗯喃声像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咬到了,大腿根处的皮肉一抽一抽轻微痉挛起来,收紧的大腿挤出粘腻水声,他当然不懂所谓廉耻与人伦,听着一声一声反而像收获意外反馈的孩童,得窍似的慢慢照做起来,蹭动的下腹自觉将东西一点点收抿着吞含。杨青阑索性松开,双手支着下巴笑意和煦,好乖好聪明好厉害地不吝夸赞。他什么都不懂,但他喜欢看她清苦的嘴角带出笑容,只要笑了那便是好的,他于是也笑开,挪过来用头蹭她的手背,双眼湿漉漉的,像只讨好主人的大狗。
平绣还是束绣,双面绣还是戗针绣。裹进深处的铜铃像初春苏醒的雀,挣扎啄着四周的软处,他一下子蜷起来,唔唔嗯嗯的含糊声在玉器与铜铃碾碰的臼沟里磨碎,就这样窸窸窣窣地撒落。头饰在枕面上蹭落了,黑发像摊开的卷轴一般肆意倾泻,蛮族人很少留这样长的头发,杨青阑趴在床沿上,脸颊侧压手肘,随手撩起一缕黑发,穿针似的戳在他胸口浅色的乳首上,细密发尖针针缝上肉粒,有些扎进细细的乳孔里去。他弓腰后缩,被束的双手垂至胸口有些乞求意味,湿漉着眼睛冲她摇头,张开的嘴唇舌尖在其中颤如蜂翅。他是被剪了舌头的犬,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好可怜。杨青阑的手指柔柔地没入发丝,紧攥住发根将他的头拽过来,顺着弯绷的颈线去捏那颗来回滚动的核桃状喉结,又压进双唇捉住舌尖,碾胭脂似的拿指节夹着。连叫都不会啊。她说。
他覆顶的时候杨青阑的两根手指还卡在齿间,他不愿咬疼她,便一直张着口,收不住的津水狼狈跌出来,满面潮红一同冲上眼尾,身躯像摔烂在地的一摊柿果,每个柔软肉质的孔洞里都吐露着汁水。恍惚间细烛已近燃尽,昏聩灯光被一只巨大手掌压得越发佝偻低垂,夹杂厚雪的洪流自密如鹅卵石的帐房间冲刷而过,四更天的打梆声一长拖着叁短。杨青阑撑起身体靠进他怀里,气息还湿润,旖旎酿在一起,恍惚有些醺醉。她问,有趣吗。
她声音含笑,她听起来是满意。不像夫妻床笫间的隅隅私语,倒像菩萨问他是否知罪、是否愿服、是否皈依,他也挂起笑,在她虚拢的手心里含糊唔嗯着点头,他什么都不用懂,他什么都不用明白,只要当一只讨人喜欢的犬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