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邓辉从局里给开了张介绍信,带着专案组到监狱提审了纪天。涉及聋哑人,分局还专门从当地聘了一位手语老师过来。
五十多岁的纪天看起来心事重重,在手语老师的帮助下,展峰开始了讯问。
展峰:“不用紧张,我们来,就是想问一问关于你在油厂的一些事情。”
纪天用手比画了几下:“可以,警官想知道什么,我都会配合。”
展峰拿出一张油桶照片递给了他:“认不认识?”
纪天回答:“认识,怎么了?”
“这种桶你们厂子用过,从哪里来的?”
纪天回答:“桶是眼镜叔抵账抵来的,一共有两千多个。用这种桶,出货量快,我还建议多买一些,可他告诉我,厂子倒闭了,就剩下这么多。”
展峰又问:“你当年在炼油厂主要负责什么?”
纪天回答:“就干两样,接单,送油!”
“接单?”
“对。有司机需要用油,会主动联系我,确定用量后,我会让其他几个兄弟去送。”
听到这件事,展峰感到有些诧异,在那个ic卡电话都还是稀罕物的20世纪90年代初,手机更是没有普及,他实在想不出,聋哑人纪天要怎么完成接单的全过程。
展峰示意手语老师继续:“你和司机间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的?”
纪天想了想,飞快地比画起来:“眼镜叔给我买了一个带汉显的bp机,司机会通过寻呼台打给我。”
说起bp机,只有70后、80后才会对它有一些残存的记忆了。bp机又叫传呼机,有三个火柴盒那么大,外置一长条屏幕和几个简单按键,靠无线电进行通信,能接收信息并显示文字。收到消息后,就会发出哔哔哔的响声,人们都习惯称它为bp机。在20世纪90年代,一台摩托罗拉汉显要卖到5000元,而那时工薪阶层每月的工资不过200元上下,要买一台最少也要不吃不喝攒上两年。能用bp机接单,可想而知当年炼油厂的规模有多大。可是bp机在2007年就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就算知道呼机号,现在也不可能查到任何线索。
展峰转变了一下思路,又问:“你们厂的大油桶,对不对外销售?”
纪天摇头道:“大桶可以减少送货次数,厂子自己用都还不够,怎么可能会对外卖,况且,一个油桶才能卖多少钱。”
展峰皱眉。“那你平时送完货,油桶怎么处理?”
“如果司机自己有油桶,我们就当场卸油。司机要是想用我们的桶,就按桶交押金,油桶丢失或损坏,我们要收折旧费的。”
展峰追问:“丢失、损坏的情况多不多?”
纪天想了想,“也有,但是不多。毕竟一个桶我们要收50元押金。”
展峰提示了一下:“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人曾从厂里前后拿了好几个桶?”
纪天面露迷惑,“好几个是多少?”
“九个以上。”
看了手语老师的比画,纪天陷入沉思,突然他一拍桌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还真有!”
“谁?”
纪天飞快地比画起来:“大名我不知道叫什么,我只知道他的小名叫大龙,个子很高,也很壮,喜欢穿迷彩服,不怎么爱说话。我对大龙的印象很好。有一次我带几个弟弟去送油,被人拦在了炮圈儿,就是大龙给我们解的围。有了这次交情,后来我们也就熟络了起来,记得有一次,大龙让我给他搞几个油桶,他回去给家人做炉子,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第一次我给他弄了三个,没有收钱。后来他又说,还要给其他亲戚做,又从我这儿弄了三个,我收的是成本价20元一个。我平时有记账的习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龙从我这儿一共拿走了十二个桶。”
展峰感觉已经摸到了眉目,连忙追问:“除了他还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就他一个!”
展峰拿过平板电脑,把筛选出的一百多名危险品运输从业人员的照片显示出来。“来,你仔细看看,这些人中谁是大龙?”
纪天眯起眼睛,聚精会神地浏览起来。然而让专案组大惑不解的是,直到把照片全部翻完,他也没能认出谁是大龙。
嬴亮有些沉不住气了。“你仔细看了没有?你确定照片上的人没有大龙?”
纪天用力点头。“我和他关系很好,平时私下里也有来往,我认得他的长相,我可以百分百地肯定,你们给我看的照片里确实没有他。”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嬴亮的心算是凉了半截,没有主意的他看向了展峰。“是不是我们哪里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