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家原也算的上是世家大族,祖上曾随元帝南征北战,功名显赫。经过几代人的作败,到如今已逐渐走向没落,老太君膝下有叁个儿子,一大家子人全凭祖上福荫过活。
青青还在家中做姑娘的时候,同她父亲的一个妾室住在苍兰院里。
苍兰院是沉府大宅园里一处偏角院,小且破旧。院子里有株海棠树,四五月份海棠花开,满枝头都是粉白的花蕊,花香四溢,它们把整个院子都占得满满的。
风吹来时,香味愈发浓烈,无数花瓣飞落而下,绕着人飘动的裙裾打转。
真真是一年里光景最好的时候了。
“海棠开的正好呢。”
妾室晚娘坐在庭中感叹,她侧过头望着海棠花出神,狭长的眼里是无尽的萧索和落寞。
晚娘十九岁被收入房中,二十九岁被人遗忘。如今年华老去,子然一身,已经蹉跎了数十年,却只能继续蹉跎下去。
青青坐在她对面,自顾自的捧着甜酒喝,十五岁的少女哪里听得懂她口中的叹息。
“青青。”晚娘喊她。
“嗯?”
“今日官家办的马球会,老太君让家中适龄小姐都去,你怎么不去?”
“嘿嘿,”青青不在意地笑笑,眉眼弯弯,一张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
“我认生嘛,到人多的地方头就痛。”
晚娘无奈摇头,“你糊涂。天子怕是时日无多,不趁现在相好人家作婚配,难道要等到国丧,白白耽误叁年的光景?”
晚娘端正表情,语重心长道:“姑娘上上心,为自己搏一搏吧。”
青青听得一时松怔,不解得望着晚娘那张渐渐爬上皱纹的脸,她要搏什么呢?
“还是说你已有意中人?莫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会舞刀弄枪的公子?”
“哎呀,哪跟哪儿啊!”被人说中了心思,青青慌得连酒盏都捧不住,咯得一声往木几上一撂,矢口否认。
晚娘打量着她,笑而不语。
对峙一会,青青泄了气,心里酸涩涩的,扁着嘴嗫喏道:“也不过就沾四哥哥的光见了两叁次,说不定他连我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况且我跟他身份悬殊....”
忽有清风吹过,庭下璎珞环佩脆响。
酒盏内落下一片花瓣,粉粉的瓣缘浸了酒水,晶银透亮,青青瞧着莫名欢喜,捧起来一饮而尽,酸涩裹着甜蜜在唇齿间流连。
董怀成呀....
脑海里小心翼翼浮现着他冷峻挺拔的身影,青青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十五岁少女的梦模糊又热切,它倘洋在这院子里的每一处,倘洋在青青每一个洒满清香的梦里,恰如海棠摇曳,正是它烂漫的时节。
不久后天子驾崩,新帝登基后青青大伯被调离燕京,大伯母携子女举家搬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