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鹤驻足在小床边,看那熟睡的小婴儿。
那小婴儿不甚好看,也没有什么辨识度,看不出来哪一处像他或者像言微,只怕扔在婴儿堆里他也找不出来。
但从未有过的一种奇异感觉在他胸口弥漫开来,说不清楚是感慨还是感动。
这是他的女儿,他的血脉,他在这个世界的延续。
秦怀鹤眸光一动,朝那个坚强的月子婆看过去。
得到消息之后,他曾经打过电话给她,她说一切都好,因为羊水破得突然,她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但一切顺利,不用担心。
秦怀鹤尚存一些恼意,碍于她刚生完孩子,他只能把不满发洩到闫秘书身上。
这个时刻,她气色尚好,从头到脚包裹齐整,素净的面容如挂在天上清淡皎月。
他隐约看见了什么,朝她踱步而去,在床前站定了脚,低睫看着她。
“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言微抬首,唇线略微拉长,“挺好的。”
“吃的习惯吗?”
“习惯。”
他歇了一口气,又问:“要不要再加一个育婴嫂?”
言微:“用不上,她还小。”
一言两语,秦怀鹤内心升腾起一股燥意,压不下去,实在有些灼胸。
他视力不错,看得真切,她半阖的眼睫下,那颗浅色泪痣,安然无恙印在她细薄而略微弯起的眼尾下,和以前的形状一模一样。
孱弱,生动,含情。
泪痣上的眼尾眸光如第一次被他带走的那个夜晚一样清透,却无端端地,多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他压了压唇,“怎么用不上,她跟你说用不上了?”
言微微愣,转瞬耷下眼睫,敛着唇角说:“她也没说要用。”
秦怀鹤微微眯眼,点头,“行。”
言绵在一旁笑着搭话:“等出月子回家再说吧,这里那么多专业护士,没必要再请一个。”
两人都没说话。
吴曼云:“你爷爷找人算八字,给取了几个名字,你们看一下哪个合适,我看着都不怎么样,还不如自己取。”
秦怀鹤兴致寥寥,淡道:“不着急,一辈子那么长,给她当几天无名氏。”
吴曼云皱眉,“胡言乱语,有你这么当爸的?”
言绵倒是被逗笑了,“是不用着急,他才回来,让他歇一会儿,等上户口再选也来得及。”
话音方落,只听见言微说:“大名就让爷爷来定,小名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岁岁。”
她这话在情理之中,长辈定了大名,谁都不会剥夺一个妈妈取小名的权利。
言绵:“一岁两岁的‘岁’?”
“嗯。”
“岁岁,小女孩叫着挺乖,是不是,怀鹤妈妈?”
吴曼云:“好听,就叫岁岁。”
只有秦怀鹤略微卷唇,低哼了声,“用不上我。”
午餐时间,吴曼云被司机接走了,言绵料想着,秦怀鹤才回来,小两口又初为人父人母,必定有一些话要说,便提出回家里看看,让秦怀鹤陪着言微吃月子餐。
送餐的大姐在月子中心算年纪稍大,上午已经给言微送过一顿早加餐,这会儿看见秦怀鹤,笑眯了眼。
“你婆婆那么年轻漂亮,你老公还这么帅,小宝贝以后也是大美女,有福气了。”
言微坐到餐椅上,淡淡回她:“谢谢,辛苦了。”
秦怀鹤也跟着坐下,那大姐已经把盖子掀开,汤饭菜合理摆放好,实在没有他的活儿,只能拿起那双半包在纸袋里的筷子,抽出来递给她。
“吃吧。”
言微淡瞥他一眼,无动于衷,“我先喝汤。”
秦怀鹤的手略微一滞,把筷子又放回原处。
当着外人的面,他的殷勤显得无用,且刻意。
那大姐知趣往外走了。
房间温暖如春,内外温差大,玻璃窗蒙着一层白白的雾,掩盖了湾江的曼妙身姿。
秦怀鹤清一下嗓,“好好吃,吃完了我有话和你说。”
言微略微抬眼,“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