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湾村的冬夜,一片寂静。
村子里黑灯瞎火的,连狗吠声都难得听到一声。
卢塆河浅了些,岸边的水线露出来,黑黝黝的,一层薄薄的冰凌像碎玻璃一样挣扎着,往河里延伸了不到尺许远。
村子东头的坝上,卢塆河边,王玉花娘家的几间红砖青瓦房在夜色里,更显孤寂,门前院子的篱笆光溜溜的,没有了往日爬满瓜藤的鲜活,河边粗大的树木也只剩了些枝桠,胡乱的刺向漆黑的夜里。
院子西厢是来顺和他那买来的媳妇秀娟的房间,灯火早已熄了,只有来顺畅快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十分的欢快有节奏感。
堂屋的里间,王玉花的房内,亮着灯,时不时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要紧不?”女人关切的低语。
好半天,没人说话,悉悉索索被子下挪动的声响传来后,只有一声男人的叹息,“唉...清溪镇怕真是要变了...”
“咋个变呢?不都是这样过的?谁还能闹腾出新的花样不成?”女人好像不以为意。
“你不知道,这新来的书记...手段厉害着呢...人家还真是要玩新花样哦...”沉重的男声,似乎很无奈。
卢湾村的村委书记卢汉文今天接待了刘一鸣带领的镇委一行,不为别的,就是调查走访扶贫项目的情况。
突如其来的造访让卢汉文是心惊肉跳,新来的书记刘一鸣上任几个月的时间,搞出的动静比清溪镇以往的历任书记们加起来,还要多。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胆颤,谁都知道了,镇委会的那个新书记刘一鸣,雷霆手段,狠着呢。
小心翼翼的陪着,卢汉文便把自己卢湾村的扶贫项目简单的介绍了,虽然他极力的想要淡化,隐去他在这个扶贫项目里的影子,可还是被人家刘书记给看出了问题。
“这个合作社的成员人数和资源比例...是不是有些问题啊,卢书记...”刘一鸣拿着卢湾村委捧出来的资料,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刘书记确实好眼力...我们村搞的这个合作社呢,很多成员因为出外务工...家里按人头平均下来的这些田地,河汊啊...就很有限...所以看起来这个比例就是这样了...”卢汉文着力的解释着,刘一鸣这个问题很敏感,他怕说错了,捅出更大的秘密。
笃笃笃的敲着桌子,刘一鸣瞅着卢汉文,并没有急于表态,半晌之后,他才发言了,“合作社,这个形式很好,要肯定它的作用...但不要让它变味了,你们卢湾村的资源分配,这个比例如此的极端,很失调啊...卢书记...诶诶,老卢,你先坐,别急,我不是批评你...也不要搞平均主义,啊,这是提醒...”
卢汉文是还想辩解的,只是刘一鸣没给他机会,抬手就制止了他。
“社会的矛盾,基层老百姓的不满,是因为什么呢?源头在哪呢?...不患寡而恨不公...生产资料的分配上,我们要慎之又慎,务必公平公正的对待...卢书记啊,这个情况,你们村委要认真妥善的对待哦...”这是刘一鸣走之前,留给卢汉文的几句话,份量很重,涵义很深,怎么做怎么理解,你们卢湾的村委好好的琢磨吧。
战战兢兢的送走了刘一鸣一行,卢汉文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心绪不宁,满脑子乱糟糟的。
卢湾村的这个扶贫项目,一直是卢汉文最感得意的。
种植国家有补贴,有专项扶贫资金,养殖更是一样,只是卢湾的种植大户和养殖大户非他卢汉文家族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