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缓缓走过来,靠在屋外一棵柳树下,树影遮挡了他的脸,叫容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说道:“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善良,坚强,执着。”
“她长得好看吗?”
“好看,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念卿回想着容滟最初的模样。
“和我比怎么样呢?”容滟突然起了促狭之心。
念卿看着那张带着几分陌生的面孔,道:“自然是比不上小姐的,只是在我心里,她最好看。”
容滟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念卿被这个词打动,她从来不是自己的情人。
屋子里面传来声响,容滟回身看了一眼,对念卿道:“他过来了,我得走了。里面安排了酒席,你进去吃点吧。”
说完便关上了窗户。
窗户上很快映出两个人影,念卿痴痴地望了一会儿,很快扭开头去,回到栈桥上,仰头望着圆月,站了一整晚。
容滟和冯澜成亲之后,夫妻琴瑟和鸣。不久乡试出榜,冯澜高中解元,从此一边与娇妻相伴,一边准备会试。
过了些日子,容宅要新种一些花草,念卿被指派出去采购种子。
大街上,冯澜正和一群同中乡试的朋友一起进了一家酒楼。念卿远远望见,心中一动,来到酒楼后面的巷子里。
坐在楼上雅间的冯澜和朋友们的谈话便清晰地落入念卿耳中。或许是为了能够听到有关容滟与他感情笃厚的话叫自己死心,抑或者也是为了确定这冯澜的真心,为了守护她不再受到同样的伤害。
“冯兄真是好福气,不仅高中解元,又娶了个美娇娘常伴左右,我等时常羡慕不已呀。”
冯澜未及答话,另一个人又道:“不过依冯兄的才华,来日金榜题名,若得圣上赏识,出将入相也是易事。到时候,家里恐怕就不止一位美娇娘了。”
“是啊,只是希望冯兄如今家中那位不要吃醋才好呢。”
“诸位说笑了,会试且还未知结果如何,怎敢奢望出将入相。”冯澜敷衍客气着。
这话听着虽是谦虚,却并没有一字一句维护容滟,也没有否认自己未来会纳新人入房。
念卿在窗户底下听得心中一阵阵寒凉,恨不得冲上去结果了冯澜的性命,但终究还是忍耐下来。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知,只要眼下她还幸福,便足够了。
第二年三月,冯澜进京赶考,容滟日日倚门盼望,终于很快传来消息,冯澜中了第三名,准备留在京城参加接下来的殿试。
夏日炎炎,邻天湖上荷花盛放,原本是美景,只是天气炎热,湖边树上蝉鸣不断,扰得人心烦,也就无人欣赏了。
京城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容滟终日郁郁寡欢,这天正坐在窗前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叹息,忽然丫鬟推门而入,兴奋地大叫:“小姐,京城来消息了!”
容滟急急起身,丫鬟喘着气,满脸欣喜道:“公子高中探花,皇上赏识他的才华,已经留京任用,想必等公子安定下来,不久就可以接小姐进京团聚。”
容滟脸上浮现红晕,道:“他好好地,我就放心了。”
随即又道:“这是好消息,告诉大家,今日发赏钱。”
“哎!”丫鬟兴冲冲跑出去了。
冯澜高中的消息传遍泽阳城,来容宅恭贺的人络绎不绝,盼望着以后冯澜能在朝中成为他们依靠的大树。
然而等了数月,眼见着已入深秋,京城却再也没有消息。
荷花已败,邻天湖上一片萧索景象。
渐渐的有人传言,冯澜如今官运亨通前途光明,怎么可能还会惦念小小泽阳城里的糟糠之妻,恐怕早已娶了京城里的千金小姐了。
这些话传入容滟耳中,她在人前只是叫他们不要胡说,自己相信丈夫的人品,大概是在朝中立足未稳,还不得空接她过去。
但只有念卿知道,夜夜从容滟的卧室里传来抽泣声,她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不过是不愿相信,依旧自欺欺人罢了。
不久,初雪降临泽阳城,冯澜终究还是没有传回来只言片语。念卿告了假,说要回老家看看,却是独自一人朝京城而来。
入了京一打听,果然知道冯澜的人不少,一路寻到冯府,敲开门,门人只说:“大人办公去了,家里只有夫人在,不便待客。”
夫人……
念卿心中一痛,为什么已经两世,容滟还是要被人辜负。曾经,她输于人的是美貌,如今,恐怕又是输在家世背景。几百年,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付出真心,而愿意付出的那颗心,她大概也不在乎。
念卿等在冯府门前,直到傍晚终于看见一顶轿子在门前停下,冯澜从里面悠悠出来。
念卿大步上去,朝他躬身喊道:“姑爷。”
冯澜仔细一瞧,认出他是容宅的仆人,脸色微变,打发下人回禀夫人自己还有应酬,随后便引着念卿来到偏僻处,烦躁问道:“你来做什么?”
念卿直直地看着他,冷冷道:“小姐在家中久候不到姑爷消息,小人因此来京询问,姑爷何时回家?”
冯澜不愿让自己家中的事叫太多人知晓,于是缓和了脸色道:“我如今在京中诸事繁杂,还没来得及安排好,你让容滟耐心等等,明年开了春,我就接她过来。”
念卿冷笑一声道:“还没安排好?夫人已经娶了,宅府已经住了,还有什么是没安排好的呢?”
这样的态度惹怒了冯澜,也冷然道:“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多嘴?”
念卿走近一步,大约是他的目光太过逼人,冯澜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听见念卿道:“姑爷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发妻,这样的话传出去,想必当今皇上对姑爷的看法也会有所改变吧?”
冯澜大惊,急忙换了神情,好言劝道:“我几时说过要抛弃她,只等这边稳定下来,我就接她过来。”
“过来做什么?给你做妾吗?”念卿步步紧逼。
冯澜底气不足,狡辩道:“男人三妻四妾不过寻常事,她一个泽阳城没什么身份女人除了有点姿色以外,还有什么?总不能排在官家女儿前面吧。让她做妾,又不曾委屈了她。”
念卿越听,心底寒了大片,怒火又忍不住往外蹿,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你们凡人男子,都是这么薄情寡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