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只说朝廷富庶却小气, 每每武将要粮要钱之时, 朝廷都推三阻四,却不知国库根本就拿不出!
谢行之一把把桌上的奏折全都推倒在地, 胸膛剧烈起伏, 每次他推行税制改革, 便有一堆人阻止。谁不知道这群披着人皮的家伙儿背后到底干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
红血丝瞬间爬满他的眼睛,他要兵权要实权!他要这些人再不敢对他的法令指手画脚,推三阻四!
他直起身,冷道:“传令下去,即日起, 朕自愿削减衣食住行之物, 所节所省皆用于军资。”
“陛下!”
“我倒要看看他们捐还是不捐!不捐者斩,所有家产充公!”
“是!”
北幕城的将领苦守城池,霍长君每日除却巡视之后便是在广场上操练兵器, 日练夜练,但凡有时间就在广场上挥舞枪剑,飘洒汗水。
众人瞧见了都觉得有些惊诧,忍不住多瞧了几眼,但将军的事也不是他们那些小士兵管得了的,便又都各干各的。
夜幕下,霍长君的银枪还在挥舞,她出手利落干脆,动作刚劲强势,银枪疾出,破空之声贴面而来。
这几日战事少了几许,刘勇还算有空,看着星河月色之下银枪舞动的霍长君,顿时忍不住上去过了几招。
霎时间,二人身影纠缠起来。
刘勇并未拿兵器,可他一双拳头力气却大得出奇,霍长君瞧见他的拳头迎面而来用银枪一挡,猛地后退好几步,枪虽未脱手,可虎口却震得发麻。
刘勇握拳,既得意又担忧道:“将军,你这样可不行啊。这些时日都是我在与禄元多周旋,他如今虽甚少亲自上战场,可我听闻他性情暴虐,常年猎杀狼虎等猎物,拳脚功夫恐不在我之下。”
霍长君面色肃穆,额间的汗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汇聚成河,禄元多如今也算是一方主将,名声在外,她如果连刘勇都打不过,只怕拖不了他多久。
她沉声道:“再来。”
双腿劲力横扫,卷起重重沙石。
霍长君握着银枪便从沙石尘土之中袭去。
这个世界总要给人希望活下去的,打不赢不重要,可她拖也要拖住禄元多。
沙石飞来,刘勇没忍住眨了下眼睛,被细沙迷了眼,他刚想朝着霍长君攻去,可这下根本睁不开眼,只迷迷糊糊看见霍长君的银枪越过沙石袭来,他便只好后退躲一步,然后借力握住银枪,霍长君转手一松,借力打力,银枪直接反弹到了刘勇身上,打得他措手不及,差点弹到在地上。
他往后猛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然后扔了银枪,半睁着眼,眼眶通红道:“你这也太无赖了吧?比我这个当过乞丐的还无赖!”
霍长君挑眉,微笑道:“无赖不无赖不重要,达到目的最重要。”
刘勇不屑地朝她冷哼了一声,“难怪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霍长君白他一眼,“快去洗洗你的眼睛吧。”
刘勇扁了扁嘴,委屈巴巴地洗眼睛去了,洗了眼睛又颠颠儿地回来,然后严肃道:“只剩三天的粮食了。你真的要去吗?”
霍长君擦着自己的枪头,她本不是最擅长使枪,可枪是父亲最顺手的武器,既是为了给父亲报仇,那使枪便必不可少了。
“不能再想别的办法吗?”刘勇明明看起来像是个大块头,可是蹲在霍长君身旁却像是一个要被抛弃的委屈的小狗狗,尤其是衬着他那双被沙子弄红了的眼睛,就更像了。
“干爹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他很难过的。”他低着头,也很难过,他只有干爹一个亲人,干爹难过他就难过。
“喂,要不我替你去吧?”刘勇抬头道。
霍长君停下擦银枪的手,然后把脏抹布顺手甩在了刘勇的脸上,叹口气道:“有这个时间不去想想人都安排好了没?就这么笃定我会出事?我还没给我爹上坟呢,放心吧,我不会恋战的,不会死的。”
“可是……”
“可是,可是,你刚刚不是输给我了?你上就能比我好?”
“那不是你耍赖吗?”刘勇不服,“就算我输给你了,可我是个男人比你抗揍啊,就你这小身板,能被禄元多揍几拳?”
“那你不能动作快点让我少挨点揍?婆婆妈妈的,你以为禄元多会和你动手?”霍长君嫌弃道,她往身后抬了抬下巴,“刘叔叫你干活了。”
“哪儿?”刘勇一回头,只见空荡荡的夜晚,烽火摇晃,根本就没有人,再一回头,霍长君已经拿着银枪回帐篷里了。
刘勇瘪嘴,“臭脾气。也就干爹喜欢你。”
回到帐篷里的霍长君看着长风剑,沉默以对。
她不想和禄元多恋战,可禄元多却是真的会要她的命的。
那么……
她打来清水将长风剑的剑身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长夜低语,“爹,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缺粮的第一天,众人靠着一点点剩余的米汤度日,霍长君派人将战帖送去了燕军的营帐。
缺粮的第二天,军营里有人饿晕了,一问原来很久没吃好过饭了。霍长君命人杀了仅剩的几批战马熬汤,一人喝了一碗,燕军回信了,禄元多同意了。
缺粮的第三天,军营里开始有人泄气想投降了。霍长君命人将在沙漠里挖的草根熬成了汤,苦涩难以入咽。而她握着银枪立在了北幕城前,坐在唯一一匹瘦得不成形的战马之上。
已是十月中旬,大漠的秋冬冷得快。
霍长君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横刀立马于此。
寒风凛冽,刮在她身上,身上的衣裳都被吹得鼓起来了,裹挟着黄沙,逼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禄元多就坐在她对面,一身狼毛显得格外魁梧,留着一脸的大胡子,让她都一时难以辨认还是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