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瑞就认真想了一想:“因为他帅?”
工会主席就有些痛心疾首地点她脑壳:“笨!因为他是有钱的总裁!霸道总裁的核心在于总裁,在于有钱,而不在于霸道会骂人!所以出去相亲,在摸清对方家底之前,任何一个平头正脸的男人,都不可以轻易放过!我对你讲,坐下来,废话不要多,直接问对方房产几套,收入多少。收入高,是可以稀释身高相貌、还有其他任何方面不足的!假使房子拥有三套以上,哎哟,叫老阿姨我来看,再丑,再其貌不扬,则面孔都熠熠生辉了!”
工会主席又指导她,看不上相亲男,没问题,那就自己想办法去认识更多优秀异性,而认识优秀异性的要诀就是多参加活动,拓展圈子。骑行队啦,驴友会啦,各种兴趣小组啦,都是好选择。
工会主席的指导经验二瑞过后仔细一想想,简直字字珠玑,句句箴言。二瑞内心深以为然,决定依主席所言,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二瑞马上付诸行动,不在被动相亲,等人介绍。她最先加入的圈子是小区里的花友协会。在花友协会,她被分配到女工组。女工组的成员平均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男工组的平均年龄还要大,四舍五入接近七十岁。一群老头老太相处起来很和谐,也很有爱,平时一起养养花,小区里除除草,休息时间大家一起啃啃芦稷,说说儿媳坏话,其乐融融。
小区里的草除了几茬,二瑞都没等来一个年轻男成员,她感觉自己宝贵青春经不起这样浪费,于是就通过朋友的介绍,重新加入一个玩耳机的圈子。因为她听朋友说,玩耳机的都是年轻男人,这个圈子里的单身汉多得令人眼花缭乱。
为了打入耳机圈子,二瑞入手了耳机,发现耳机还需要cd,cd需要解码,解码需要各种信号线电源线和电处……
一种风格的音乐听腻了,偶尔想换个口味听听,按照圈子里的玩法,你得换个耳机,换个耳放,换个cd,换个解码,换个信号线和电源线……
等她会用18种方法去欣赏贝多芬的月光时,也穷得连稀饭都喝不上了,与之同时,家里连下脚地方都没有了。朋友们纷纷建议她换大房子,可是房子她换不起,只能换圈子。这一次,她决定学做西点。
她单位里有个小规模的西点烘焙兴趣班,班长和副班长分别由她部门的一位老领导和副总夫人担任。西点班人数不多,胜在质量较高,成员大部分是对生活品质有着较高追求的有钱madam,还有少数几名单身年轻男人。
二瑞加入西点深造班的目标就是这几名单身男成员。在二瑞看来,比起热衷打游戏的宅男,热爱西点的男人们不仅有钱有闲,显然还更有品味。这点二瑞就比较看重。
二瑞把房间里的唱片电线收拾收拾,重新购置了一套西点工具,就这么加入了单位的西点班。二瑞这人就是,除了本职工作,干啥啥出色。一段时间学下来,西点制作技术大有长进,当时周围任何烘焙料理比赛,不论是厂里的“西点狂欢竞技”、还是区里举办的“烘焙大师赛”,都有她活跃的身影。
没要半年,她就已将一群madam甩在身后,尤其是翻糖蛋糕,被她做出了一朵花,水平直逼专业人士。她曾为办公室女同事做过一个毛毛虫蛋糕,送去给女同事那个胆小负心前男友,结果把那男的给吓得屁滚尿流,据说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当然,时间长了,除去几个热心madam替她牵桥搭线,她自己也深入接触了兴趣班里的几个单身男成员,其中条件最好的当数一个南翔拆二代,其次是一个桃浦房二代。
二瑞混圈子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脱单,但和这两个单身有钱二代久处却不来电。后来她也有分析,可能还是因为追她的拆二代穷人乍富,就知道烧钱买买买,拥有的西点工具全是德国进口,比她多且酷炫,手艺水平却远不如她;而桃浦房二代,面包点心做得比她差不了多少,咖啡花拉得尤其妙,可形象和气质却不怎么佳,这些年,他做的东西都被他自己给解决了。长年累月,吨位可想而知。这种,她实在看不上,闭着眼睛都亲下不去,下不了嘴。乃么一年多下来,就玩了个寂寞,搞了个孤芳自赏。
二瑞为脱单而奋斗的三年时间里面,除去第一年寥寥几封邮件,后来和瓜少唯一一次的联系,是在他回国前不久,接到他打来的一个越洋电话。听电话那头的他哈气和呼吸的声音,似乎身处一个极其寒冷且空旷的地方。电话接通很久,他在那头只唤了一声:“皇甫……”后面是片刻的沉默,大概是有话要对她说,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时差的关系,那通电话打来时二瑞还在做梦,梦里瓜少在检查她功课,列出错误若干,把她批评得满面羞愧,低着头认了一夜的错。
有人说,当你梦见一个人时,是那个人在想你。二瑞想想好笑,在她梦里,他都在批评她不求上进不思进取。他想她?谢谢他一家门,还是算了吧。
总之对于失去音讯长达两年之久的前男友突然打来的电话,二瑞一没有惊喜,二没有激动,只觉得莫名其妙,除此以外,还有点被突然吵醒的起床气。等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想要问他有什么事情时,他那边却已挂了电话。
第8章
当二瑞西点制作水平达到一定境界,在整个南翔镇都少有对手,深感空虚与寂寞,决定退出圈子时,瓜少也获得了美国硕士双学位,于这一年回到上海,重新投身医药行业。不过不是原来的国企,而是去了一家跨国药企a司。工作机会据说是他自己飞机上搭讪来的,他还在美国时,与同学结伴出去度假,邻座乘客便是a司大中华区创新医疗负责人,两人聊了一路,言语相投,彼此欣赏,等到下飞机时,他已拿到对方的名片,与这家跨国药企的口头offer。
他有从前的几年知名大国企背景,又修得美国名校硕士双学位,进了a司之后,却再次剑走偏锋,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从一线的医药代表做起,放弃以前积累的经验,一切从零开始,直到一年之后,才开始担任管理岗。
前方的捷报,二瑞总是能通过自家老母那里及时接收到,一歇歇,基层代表升经理啦,连升两级,羡煞人!一歇歇房子买好啦!烫金地段!八佰伴听说过没八佰伴!一歇歇交女友啦,海归女同事,能干又漂亮,业内双宿双飞,出差携手同行,开会挥手致意,多么美!
那一段时间,老中医面色红润,眉飞色舞,走路劲风一阵阵,没事儿的时候,跟在二瑞妈后面,秧歌扭起来,广场舞跳起来。一夜春风吹满地,学霸儿子忒争气。
换工作后的第一年,瓜少每天下基层跑医院,全国各地出差,工作繁忙,所以在回上海一年多后,才抽出时间来世纪公园见二瑞。这次见面不是叙旧,当然也没有哭泣流泪,两个人如重逢老友,内心安静淡定,又如两国首脑会晤,氛围亲切友好。
瓜少这趟来,是取走他放在老房子里的一些书籍衣物,以及其他一些零碎物件,另外又分割了他们最重要的财产:猫和狗。
两个人当时只谈了一段,不过半年时间,却像人家离婚一样煞有其事地对猫和狗进行了分割。虽然这两只都是从前他捡来的,但实际照料它们的人却是她,她对它们两只的感情并不少于他,所以最后根据猫和狗的意愿,他领走了猫,她则获得了狗。
这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
半年前分割了猫和狗后没多久,二瑞动了搬家的念头,瓜少从前单身无所谓,现在有了女友,她感觉自己再继续住在他的房子里已经不太合适了。这房子是当初老中医考察了很久买下的,小区虽有些老,但前有世纪公园,后有磁悬浮与机场,科技馆和艺术中心都不远,地理位置无敌好,出行宇宙第一方便,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最最关键是,小区对口的乃是以鸡血闻名的一梯队公办小学,将来孙子一出生,就已赢在起跑线。
二瑞就想,自己一个前女友兼邻居小伙伴,一直住着算什么?于是就跑到门口绿皮找中介,她要搬家了。中介问她要求,她提了一堆。再问预算,她只有一个字:穷。
二瑞工作体面,小区里面那群把“你们乡下人”挂在嘴边当做口头禅的本地老阿姨们都对她高看一眼,然而收入却非常一般,加上她烧钱的兴趣爱好太多,前两年是耳机和西点,今年开始喜欢上了明制汉服,价格少则数百,多则上千,也很费钱。所以她工作已近四年,却没有一点存款。
中介听完她的要求,根据她给出的预算,回头一发功,给她在附近小区里找了几处二三十平的老破小,老破小们的破旧和惨淡,简直了,比香港笼屋还笼,劏房还劏。二瑞连续几天看下来,一直没有中意的,就这么拖了下去。
瓜少看不上他妈买的动迁小区老房子,也受不了小区里三天两头搭棚办白事和动不动问他工资收入的邻居们,就跑去八佰伴买了新房,这里不会再回来,更不会催她搬,所以二瑞并不真正着急,且慢慢看着。本以为和他下次见面时,应该是她搬走交房的那一天了,没想到时隔半年,突然又在家里看到他,二瑞好不惊讶。
对于瓜少时隔半年突然跑到家中打坐的事情,二瑞莫名其妙:“你干嘛?”
他以186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什么干嘛?”
“就问你干嘛?”
“不干嘛。”
“下次如果来,最好提前打声招呼,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他这时才好好说话:“唔,偏头疼发作。”
他从工作后偶尔会头疼,后来去美国读书,一个印度同学教会了他打坐,那以后每当发作,就以打坐缓解。今天开车时发作,正好经过老房子附近,就过来坐了一坐。
他有偏头疼二瑞知道,但一般都是压力太大或是过于劳累时才会发作,所以她问:“怎么突然就头疼了?”
他这段时间连续多天都没有休息好,昨晚有应酬,和客人喝酒到很晚,结束后再跑去新房子查看装修进度。他有跑步的习惯,几乎每周都会完成一个半马,所以当天所有事情结束后,在深夜十二点多,又在雨里顺着世纪公园跑了十公里,结果今天就头疼了一天。下班后本来讲好去浦西女友那里的,开车经过这边时,头疼变厉害,懒得再往浦西开了,方向一转,就开到海桐路老房子这里来了。
老房子面积小,七十平不到,很紧凑的两房一厅,虽然只住着一人一狗,但加上无数花草,还有二瑞那些没处理的唱片以及四处陈列的汉服,又挤又乱。当然叫二瑞自己来说,她房间摆设随意自在,一花一草都有趣味,就算乱,也乱得有章法,乱得井然有序。反正对于犯偏头疼的他来说,这种恰到好处的混乱颇有一种令人放松的作用,事实上,他过来打坐片刻,头疼很快就好了。
二瑞在厨房做自己的晚饭,随口问:“哎,不华哥,你八佰伴那边的房子贵吗?”
“还行吧。”他不太喜欢和别人谈论隐私,但看她一脸好奇,迫切想要知道价钱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告诉她说,“七百万吧。”
二瑞一震,眼乌珠险些弹落地面:“什么?!”
他去厨房拿水喝,见她惊掉大牙的样子,不禁失笑:“又不是全款,贷款买的,首付跟家里也借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