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养殖场的厂长怎么会见他们。
“余厂长,人都带来过了。”马冬云一一给余思雅介绍。
余思雅笑着跟他们打过招呼,然后纷纷马冬云:“你去泡茶,我跟四个师傅聊一会儿。”
四个裁缝都是普通社员,对余思雅的名字如雷贯耳,哪怕她才20岁,比他们所有人都小,他们也不敢小觑,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农民的憨厚与淳朴。
余思雅看出他们的不安,索性跳过了寒暄,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今天找四位师傅过来,是有件事想交给大家去做。你们知道的,我们养殖场每年会产生大量的鸭毛鸭绒,遗弃了太占地方,还会对村里的环境造成影响。所以我想废物利用,大家看能不能用这些鸭绒制造出保暖的衣服。”
随着养殖场规模的进一步扩大,以后产生的鸭绒鸭毛会更多,丢了实在是太浪费了。目前国内又没听说有羽绒服,根本卖不出去,所以余思雅才想着自己做,将资源利用最大化,同时也是为了增加养殖场的抗风险能力。火腿肠、鸭脖鸭腿等等食物,别的小厂子要复制太容易了,羽绒服相对来说技术含量更高一些,想跟风难度也要大得多。
农村乡下的土鸡土鸭,杀了之后,毛都是埋进土里或者丢进垃圾坑里了,做衣服大家还是头一次听说。几人都很茫然:“余厂长,鸭毛也能做衣服吗?我们没经验。”
余思雅也不懂羽绒服的制造工艺,不过国外在四十年代就有羽绒服了,如今都有三十几年的历史,想必已经有了成熟的生产线。只是他们买不起,也找不到地方买,只能靠自己摸索。其实改革开放一穷二白,很多厂子都是这么摸索着建立起来的,并一步一步做大做强的。
“我大致知道一些,不能选鸭毛,要选细的绒毛,消毒去掉鸭子的腥味,然后填充进衣服里,就像咱们的棉袄一样。不过羽绒比较细,技术不过关容易跑绒。如果你们有意愿,那就留下来先试试,不过在产品生产出来之前,大家的工资很低,五块钱一个月,包一日三餐。如果能制造出市场欢迎的衣服,你们每个人将根据贡献度,奖励200—1000元不等,而且转正成为正式员工,待遇按照中级工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奖金太诱人了,而且还能成为正式工,但凡有点野心的都会想试试。
四个人都没打退堂鼓:“余厂长,我们虽然不懂你说的这个怎么做,但咱们想试一试。”
“好,我让马冬云给你们腾一间办公室出来,仓库里的鸭绒鸭毛随便取,不过不能乱扔,用多少取多少。另外需要的针线布料之类的,你们可以跟马冬云说,我们会尽量给你们提供。下次我去省城,会找省纺织厂,各种布料买一批回来,给你们做实验。”
听出余思雅很重视这个事,养殖场也会全力提供他们所需,四人都很感动,站起来保证:“余厂长,咱们会尽量做出让你满意的衣服。”
“好,我相信你们,跟马冬云同志去看看办公室吧。”余思雅笑着说。
等人都走光后,余思雅伸了伸懒腰,这可真是忙碌的一天。
她揉了揉额头,看着办公桌的文件,认命地忙活了起来。
因为腿受了伤,不方便,余思雅除了去上厕所,整天都窝着办公室的这张椅子上,一天下来,浑身酸痛,人都快散架了。
到了六点,沈跃出现在门口:“回去了。”
余思雅第一回 看到他这么高兴:“你来了,走吧。”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坐得屁股都疼了。
沈跃看出她脸上明显的喜色,劝道:“你身体还没好,上半天班就行了,我明天中午来接你吧。”
余思雅抓住他的手臂站了起来:“不用,我得以身作则,再说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她得在过年以前将工作安排好,不然过完年去了城里,养殖场得乱套了。
沈跃知道她固执,劝不动,只能把她扶到台阶下的自行车上:“走了,回家。”
余思雅毕竟是厂长,在养殖场要顾忌形象,沈跃很注意这一点,早上也是用自行车推她过来的。
余思雅虽然没说什么,但对沈跃这样妥帖的处事方式非常受用,主动说道:“要不你骑车子吧,我就腿还有点不利索,其他的都好了,你骑车不影响我。”
“没事,建东在家做饭呢,咱们不急着回去,走一走,顺便说说话。”沈跃拒绝,主动问起,“今天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吧。”
余思雅提起工作就来劲儿:“还好,门市部的销售远超预期,半个多月就卖出了七万多块,不过我们没货了,不然还可以再开一个门店。”
省城有好几十万人,偌大的市场,一家店完全覆盖不过来。现在缺的不是市场,而是货物,这个供不应求的时代啊。
沈跃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么多?”
真是想不到,一家村办企业开的店,半个多月就卖出这么多钱。要是一直不缺货,岂不是明年还能卖出上百万的销售额?
余思雅自豪地笑了:“是啊,可惜缺货。明年我们一定要把规模做大,争取将清河鸭卖到外省去。”
这可是个宏大的愿望,沈跃却相信余思雅能办到:“你一定可以。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信任你。”
余思雅笑了笑:“别净夸我了,对了,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你这假期还有多久啊?”
“不急,我两年多没休假了,这次放了我一个长假,可以呆到年后。”沈跃算了一下,还有差不多两个多月的时间,是他参军以来最长的假期,但两个多月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两人又会千里之隔,犹豫了一下,沈跃主动邀请余思雅,“等暑假的时候,你要不要带着红英他们一起去我们部队玩玩?那边有很多咱们本地没有的水果,比如芒果、龙眼、荔枝、木瓜等等,口味跟咱们本地的水果差别很大,你一定会喜欢的。”
余思雅没说话,沈跃这个邀请可不只是简简单单邀她去坐客,而是一种试探,对两人关系的试探,她要答应去了,那就认可两人继续发展,可她现在还没想好。
见她不吭声,沈跃也没逼问,而是转移开了话题,提起其他的事:“建东说他想跟着你,等下个月咱们去省城租个房子吧,就租在省大旁边,你看怎么样?”
省大旁边方便的是她,余思雅自然没意见,她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我能考上啊?”
“我看到了你的努力,我相信努力的人不会被亏待。”沈跃认真地说道。
余思雅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转开了眼睛,嘴角翘起,谁说这个时代的男人就不会说好听的了,看看沈跃的嘴巴多甜。
“借你吉言了,等下个月咱们去省城看看吧,建东想做生意,在大学旁边摆个小摊成本低,人流量大,可以先试试。”余思雅讨论起沈建东的安排,“他有没有跟你说,他想好了卖什么吗?”
沈跃摇头,打趣道:“他不肯说,说我不懂做生意,要跟你商量。我看在他们姐弟心里,你这个嫂子的地位比我高多了。”
余思雅好笑地看着他:“你这是在吃我的醋吗?”
沈跃心说,我巴不得把他们都送给你,套牢你,可这话现在还不能说,他只好改口:“没有,是你对他们好,他们才会认可你!”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家,谁都没再提去探亲的事。
考试完了之后,并不意味着余思雅就能松懈下来了,她还要填志愿,忙养殖场的事。
1977年的高考跟后来的不同,先预选,也就是公社通知哪些人可能考上了,相当于提前筛选一批人,然后被通知的人去填志愿,再等录取通知。
在高考半个月后,余思雅和公社另外13名知青,4名公社社员接到了通知,去公社填志愿。
也就是说,有绝大部分人都没通过预选。而通过预选的这部分考生,也不一定都能考上,可想而知,恢复高考第一年的录取率有多低。
到了公社,填志愿的时候,18人顺便问了一下自己的分数,但结果让人很失望,分数还没下来,还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