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先喝点温水。”沈跃凑了过来,将她扶起来,靠在床头,然后在背后塞了个枕头,细心地问,“医生说你后背挨了一棍子,有淤青,这样靠着痛吗?”
当然痛,但余思雅要喝水,吃饭就得坐起来,她强忍着痛说:“还好,我还没漱口洗脸,你先扶我去洗漱吧。”
沈跃松开了手说:“等一下。”
过了两分钟,他打了一盆温水回来,拧干毛巾,递给余思雅:“先洗脸。”
等余思雅擦干净了脸,他又递了一个杯子和牙刷,然后将盆子举到病床上:“就这么刷吧。”
余思雅觉得有点尴尬,可想想自己现在这状况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便低头刷牙漱口。
等余思雅弄完,沈跃把盆拿了出去,过了两三分钟,一个护士过来,从床下拿出一个塑料盆说:“余同志,你的腿不方便走路,先将就一下吧。”
现在的病房里没有厕所,要上洗手间得去走廊的尽头,余思雅的左腿也挨了一棍子,这么远,非常不方便,小便最好在病房里解决。
余思雅抬了一下腿,发现痛得厉害,只得在护士的帮助下解决了生理需求。
等她弄完洗干净手,沈跃也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饭盒:“先吃饭吧,白米粥,能自己吃吗?”
“我手没事。”余思雅伸出了手。
沈跃把饭盒递给了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煮熟的鸡蛋,剥了壳递给她。
等吃过饭,余思雅重新躺回了床上,因为背上有伤,只能侧躺着。昨晚睡太久了,白天睡不着,闲下来,感觉更痛了,余思雅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对了,周家兴呢?”
见她还有空关心这个败类,沈跃有点不爽:“不知道!”
余思雅一噎,顿了下又问:“他没死吧?”
“应该没有,昨晚跟你一起被送到了医院。”沈跃淡淡地说。
余思雅放心了,送到医院这么久了,应该没死,只要不死,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她感激地说:“沈跃,谢谢你。”
要不是沈跃来得及时,她昨晚还要吃不少的苦头。
“要真想谢谢我,就赶紧把伤养好吧。”沈跃替她捻了捻被角,“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多休息恢复得快。”
话是这样说,可余思雅刚闭上眼睛,王书记和周部长他们就来了。
“余厂长醒了吗?”一进门,两人就关切地问道。
余思雅只得睁开眼睛:“我醒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让王书记和周部长担心了。”
周部长拍着胸口,一副松了大气的样子:“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昨晚真是吓死我们了。你放心,事情的大致经过我们已经了解了,公社一定会严肃处置周家兴。”
听到这话,余思雅和沈跃都没吭声。
余思雅清楚,公社的惩罚无外乎就是打周家兴一顿,再在社员大会上批评他。倒不是周部长向着周家兴,而是这个时代大家没什么法治的意识,而且因为公安力量薄弱,一般就到县城,大部分乡镇都没设派出所,所以很多公社在治安上都是民兵自治,比如抓住小偷之类的,一般都不会惊动公安,都是公社自己处理了,剥了衣服吊起来打一顿之类的就完事了。除非出了人命,不然一般不会上报。
对于这样的处置方式,余思雅不认同。明知周家兴仇恨她,还将这个人放在外面,这不是对她人身安全的一种威胁吗?
不过她知道,她的想法思维跟周部长他们不同,她也不要求周部长认同她,只是暗戳戳地下了决定,过几天,她能下地了,她就去公安局报案,这件事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算了。周家兴因为怀恨在心,恶意报复,想置她于死地,怎么也该是个杀人未遂罪。
周部长满腹心事,也没注意到余思雅和沈跃的沉默。
倒是王书记多看了两人一眼,但他也没多想,公社是有分工的,治安这块主要属于周部长管。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余厂长,你好好养伤,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我会去一趟养殖场,给李主任带话,这几天就让他多看着厂子了,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先放着,等你去再说。”
王书记说这个话的意思也是让余思雅安心,他已经吸取了教训,不会趁着余思雅受伤的机会,又去插手养殖场的事。
余思雅也听明白了:“好,麻烦王书记了。”
见公事都说得差不多了,沈跃插嘴道:“思雅该休息了,医生让她多休息。”
这个逐客令太明显了,周部长和王书记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那我们先走了,余厂长好好休息。”
两人刚走到门口,昨天去看着周家兴的民兵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周部长,周部长,公安局的人来了,说要调查周家兴杀人未遂的案子。”
周部长错愕,回头看向病房。
沈跃直视着他:“我报的案。”
正好潘永康回来了,沈跃吩咐他:“麻烦你在门口看着你们余厂长,她有什么需要,你帮忙叫一声护士。我是昨晚的目击者,去公安那里做个笔录。”
说完,他给了余思雅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带着沉默的周部长和王书记出门了。
余思雅看着他出门的背影,觉得他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高大,心里的那股郁气和委屈都消散了不少。
——
周部长跟在沈跃后面,第一次意识到,当初他亲手送上车去当兵的瘦弱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气势比他都强。他心情复杂极了,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息,罢了,这件事是周家兴的错,闹到县里就闹到县里吧,让公安局的同志来处理也好。
周家兴的病房在一楼,到了楼下,他们就听到两个女人哭天抢地的声音。
年纪大的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兴被打成这样,肋骨都断了,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你们可得为我们家兴作主啊,把打他的那个人抓了起来。”
年轻一些的那个小媳妇只是不停地抹眼泪。
沈跃过去,直接忽略了这婆媳俩,对罗援朝说:“公安同志,我是受害人余思雅的爱人,也是昨晚的目击证人。余思雅受到了惊讶,头部撞到了树干上,造成了脑震荡,目前不宜做笔录,我先来做笔录。”
罗援朝点头:“鉴于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都在住院,就在这里说吧,小四你做笔录。”
听到沈跃的身份,周母发了疯一样,一把扑向沈跃:“是你,都是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公安同志,你快抓他……”
罗援朝冷冷地看着她:“这位同志是正当防卫。”
周部长也赶紧喝住了她:“够了,这是医院,不是你撒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