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钱,余思雅塞进了包里,淡定地走出了银行。搞得王书记紧张地跟在她后面,深怕钱丢了。他自诩见过不少世面,但这一天惊心动魄的经历着实刷新了他以往的认知。
两个人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潘永康他们开着车子过来了。
两个司机坐前面,余思雅跟王书记只能坐车斗,跟回收回来的货物坐在一块儿。
上了车,没了别的人,王书记总算没那么紧张了,也有功夫惦记着其他的事:“余厂长,你贷这么多款干什么?咱们,咱们要是还不上怎么办?”
余思雅笑看着他:“还不上也是我这个厂长的责任,王书记要实在担心,可以提前申请调走。再说了,现在没周转资金,厂子要发展很难,一个不好就可能破产,反正都可能破产,还不如赌一把,王书记,你说是不是?”
王书记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第一回 看到一个人把破产这么轻松地挂在嘴上。
“对不起,余同志,都是我的责任。”
余思雅不管王书记是真心还是说说而已,淡淡地笑着说:“谈不上,王书记不必紧张,问题总能解决的。”似乎一切到她这里都不是事。
王书记感觉有些别扭,他怎么觉得自打昨天把余思雅找回来以后,自己似乎就低了她一头似的,可他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摇了摇头,想把这种诡异的感觉甩掉,王书记岔开了话题:“余厂长,这些回收回来的货怎么处理?”
“销毁了。”余思雅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王书记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就只有周家兴和林鹏在加工厂里抽过烟,也不是每袋食品都沾上了烟头,很多都是干净的,都销毁了多可惜啊,这可都是肉。”
这时候多少人还吃不上肉啊,想想王书记就心疼。
余思雅也心疼,好好的肉就这么丢了,确实浪费,尤其是这个是物质并不丰裕的年代,不少人连饭都吃不饱。
余思雅也想过将这些东西发给需要的人,废物利用,总比丢了强。可她又担心,这样做了以后会有人为了拿到免费的清河鸭,故意出来栽赃诬陷他们。
按了按额头,余思雅说:“我再想想,总之这批货不能再带回去了。”
闻言,王书记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两万的货,就这么毁了,他心疼极了。但见余思雅闭上了眼睛,靠在车斗上养起了神,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他只得闭上了嘴。
到了省城,已经是傍晚了,找了招待所安顿下来,天全黑了,大家住了一晚上。
次日清晨,余思雅就带着人去了第二百货公司,将货款退给了百货公司。在大家清理货物,搬运上车的时候,余思雅去了楼上找孟兰。
孟兰看到余思雅依言前来退了货款,恶劣的心情好了许多,扬起笑容招呼余思雅:“坐,好好的,你怎么又跑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虽然余思雅只打了个电话,一语带过说她离职了,没详细说具体的原因,但在宦海沉浮十几载的孟兰也能大致猜到缘由。
余思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不是不希望养殖场倒闭吗?还有两百多个职工指着养殖场吃饭呢!”
孟兰摇头:“你这姑娘啊,就是太心软了。现在弄成这样,你怎么收拾?短期内,你们的货怕是在省城打不开销路了。”
余思雅明白,孟兰这么说,是提醒她别指望清河鸭再摆在第二百货的货架上。她也不会开这个口为难别人,坏了彼此的交情。
“我明白的,谢谢孟经理提醒。今天上来,除了向你表达歉意,我还有个事想请孟经理帮忙,这附近街道上有店面出租出售吗?”时间紧迫,余思雅直接切入正题,也省得孟兰胡思乱想。
见余思雅没提清河鸭重新上货架的事,孟兰舒了一口气,心情舒畅了许多,认真思考她这个问题:“有的,第二百货斜对面的那间铺子原是玻璃厂的仓库,后来玻璃厂搬迁,就空了下来。你要是有意向,我可以帮你牵线。”
余思雅连忙感激地说:“那可真是太谢谢孟经理了,不然我贸然找上门,人家肯定不搭理我。”
孟经理提醒她:“你真的要租,余厂长,你可想好了,你们养殖场现在资金不是很宽裕吧。”
“我想好了,钱的事孟经理不必担心,我们都准备好了,谈妥了当场付款。”余思雅爽快地说。
既然她心里有数,孟经理也不再劝:“那走吧,正好今天上午我有空,带你去玻璃厂。”
这个铺子位置不是特别好,面积又比较大,空闲了许多,一直放在那里,玻璃厂都快忘记这个事了,见孟兰找上门才想起这茬。
因为孟兰百货公司销售经理的职务,玻璃厂的人有心跟她交好,很爽快地就同意了,最后商量是租还是卖。
因为这会儿都是计划经济,统销统购,私营经济被压制,导致街道上的店面卖不起价,一百多平米的铺子,租金一个月只要三十块,售价只要一万三,也就比住宅贵那么一点点。
听到这个价格,余思雅简直有种贷款买下一条街的冲动。省城百货公司对面的铺子,这以后肯定是省城的商业中心,黄金地段,铺子竟然这么廉价,不买不是人。
她当即拍板,不租了,直接购买。
玻璃厂那边也很痛快,余思雅给了钱,他们当天就派人跟余思雅一块儿去办好了手续。
王书记三人在招待所等到中午总算看到余思雅回来了。
“我们下午做什么,直接回去吗?”王书记问道。当家才知盐米贵,自打养殖场欠了一堆债,王书记就变抠门了,想着在招待所住一点,吃饭住宿都得花钱,他就想早点回去了,以节省点开销。
余思雅摇头:“不回,走吧,将车子开回第二百货公司对面。”
王书记狐疑:“开去那边干什么?”
余思雅说:“我在那边买了个铺子,咱们过去收拾一下,将车上的货卸下来,放在里面,省得晚上还要留人看车子了。”
车子里都是吃的,也没封闭的停车场,停在路边,会招来小偷小摸的,昨晚两个司机都睡在车里,轮流值班,就是为了看这批货。
“铺子,你买铺子了,多少钱?”王书记感觉跟着余思雅脑子简直不够用。
余思雅说:“一万三,挺大的,咱们不是要开门市部吗?这地方正合适,收拾收拾,回头找人简单装修一下,前面摆货柜,后面隔间仓库出来,再收拾一间小屋,供销售员暂住,现在没什么钱,先这么搞,其他的以后再说。”
好吧,她都盘算好了,他还能说什么?
王书记见识了余思雅的雷厉风行和大手大脚,有心想劝,可如今钱已经贷了,也花了,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四人赶到铺子,打开门,里面全是灰尘,墙角还有很多蛛网,应该是荒废了好些年头。余思雅招呼他们:“你们三个人去找周围的人借水桶扫帚,借不到就去对面的百货公司买,好好把店铺收拾干净,晾一下吹吹风透透气。我还有事,先去忙了,晚点再回来找你们。”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王书记到底是公社一把手,潘永康和吴强不好意思指使他干活,便说:“王书记,你去车上坐会儿吧,我们来搞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