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在小阁楼门前,何辰耳朵里涌入了一些声音。
约莫是十里之外的远处,冰矛淅沥且犀利如雨而下,在那片地域内,有凡人出没。
合情合理的,那里成了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每一柄冰矛论威力皆能轻易破开道种境的防御,对于凡人,则是根根穿肠矛。
何辰看不到隔着山石的那一端的景象,但声声入耳的遍野哀鸿,足可以体现出现实有多么凄凉惨烈。
此时他的内心并无波动,微微仰头向天空问道:“这样的试探毫无意义,幻境之中,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对我来说,您精心布置的一切,倒不如正面给我杀伐来得直接有效。”
对话的对象自然是寒帝留于此间的一缕神识,何辰以为那道虚影应该会出现,至少让他相信眼里所见耳中所闻尽属真实,或者解答他的某些疑惑,让他好知道在这环境里应当做什么。
然而没有,寒帝的神识仿佛彻底在这片小世界里消失无踪,苍穹之上雷鸣渐息,剩下无尽的苍凉与寂寞。
“恩人,您在同谁讲话?”
干瘦汉子发现天灾并未落在自己身处的区域,吓破的胆子便又壮了些许,爬回尸体旁捡起剁骨刀准备继续未完成的果腹大业,同时发问。
何辰等候半晌,心知等不来只言片语了,才不咸不淡答了句没谁,然后走下门前的木阶入了小道,两旁的花圃和菜地都破败不堪,月季花枯了大白菜被刨得根儿都不剩,别过头问道:“这样的灾难有多少时日了?”
“怕是有半个多月了,能吓死人,也没心思再记日子了。”
“噢。”
看着他大刀毫无犹豫的剁在同行者的尸身上,何辰愈发感到厌恶,无话可说便打算离去,还不待走出篱笆墙,后头却传来颠簸的脚步声,干瘦男人跟上来了。
何辰皱皱眉:“作甚?”
干瘦男人干裂嘴唇张了张,来不及说话,被他先抢过话头:“如果想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想要鞍前马后赴汤蹈火的话,就把嘴闭上吧,没必要。”
对方果然住嘴无语。
何辰再度转身又径直走出十几米远,做法看来很冷血,神色也极是漠然无情。
前方的路迷离朦胧,他自己都被这莫名其妙的幻境搞得很懵比,也没个何去何从的主意,能不带上个累赘当然最好,况且这累赘在他眼里还十分的不讨喜。
“恩人!”
身后忽然响起咆哮,哭腔明显,干瘦男子可以形容为枯萎的身子颓败跪着,脸上涕泪纵横。
“再敢多说,我当场就宰了你。”
何辰狠声道。
“那您现在就宰了我吧,这世道太要命了,如果不跟着您这样的高手,我在外面也活不过几天日头,没准儿还落个比让人吃掉还惨的下场,不如现在死在您手里倒反而痛快。”那人声嘶力竭。
何辰觉得很聒噪,多管闲事出手救了个麻烦。
体内元力涌动,瞬息,他闪烁到对方眼前,举刀便要成全对方想死的犯贱要求。
不相干的人命对他本就没有价值可言,幻境里的虚假人命,那就更不值钱了,刚刚一刀杀了五个,不在乎这会儿再多一个。
可是就在他手起刀落的关头,视线却被干瘦男子脖颈间的一个印记死死吸引住,动作也由此僵硬下来。
那个白银色的印记他只见过一次,平平无奇,如果不是恰好有些印象,此时根本不会发现,即使发现了也不会在意……承载着寒帝肉身的冰棺,盖子上便有这样一道符号,只有拇指大小,很微妙不易被觉察。
而在此前戏幕般的画面里,那些士兵们身上都没有类似的标志,何辰不得不投入一些脑力揣测。
既然不是泛滥通用,这样的符号自然有其独特性,那么干瘦男人脖子上拓有这个印记,是否有着什么象征?
他连步回到阁楼内,将那五具被腰斩的尸体全都仔细查验一遍,并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同样的记号,“莫非这厮与寒帝还颇有渊源?”
……
何辰终究还是带上了那个惹他讨厌的累赘,不为别的,干瘦男子是他在幻境里一无所知时能抓住的唯一线索。
离开小阁楼和这片山谷,找不到头绪的何辰带着干瘦男只好顺着山涧往外走,行出数百米,再回首望去,仍能看到那株巨大到不正常的桃树枝桠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