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心底那道令他思念成疾的模糊身影,终于在此刻变得分明,仿佛还像初见时,一片奚落嘲讽的声音中,那素衣雅然的少女,纤细白净的手递来一个食盒,清清冷冷地道:“出游不曾多带,公子请勿嫌弃。”
那年兵荒马乱正闹饥荒,那日白府门前领不到稀粥,那时他的母亲饿晕在破旧的茅屋中。
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少女的一个笑容,点亮了他生命之光。
若是没有那个误会,他现在娶的就是她了吧?
“怎么?相爷识得妾身吗?”苏韵雪看到他在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有些尴尬,静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识得,怎么会不识得呢?
卿彧几乎脱口而出,到底还是不太敢说出口,莫名的,他的心里十分胆怯,心脏跳动越来越快,竟有些惊慌失措之感。
卿如晤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在老夫人眉梢眼角刚挂上疑虑时,她轻生开口道:“表姨,定是因为你和我长相太过相似,父亲震惊到了呢!”
卿彧如梦初醒,有些讪讪地停下了脚步,他将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道:“表妹与如晤实在太像,我一时怔住,还请表妹不要见怪。”
苏韵雪是白氏的表妹,卿彧这般叫倒是不失礼数,然而他语气中的唏嘘,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卿彧近乎赔笑讨好,然而苏韵雪却出奇淡漠,闻言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妾身不敢。”
出乎意料的是,卿彧并没有在意。
老夫人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淡淡开口:“表老爷,表姑娘,你们与晤丫头难得相见,便让晤丫头陪着你们在府里走走,顺便叙叙旧,老身这让人备好酒菜,今夜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老夫人说这样的话,那是十分的亲近了,苏墨兄妹连忙起身行礼,齐声道:“多谢老夫人。”
卿如晤适时站起来,向老夫人和卿彧行了个礼:“祖母,父亲,如晤先行告退。”
说着,苏墨兄妹也跟着站了起来,三人一同走了出去。
老夫人见卿彧望着三人的背影失神,忍不住道:“彧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早早便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卿彧闻言一怔,他叹了口气道:“母亲,这位表小姐就是十几年前给了儿子一盒糕点,并给了儿子十两银子的救命恩人啊,只是她已不识得儿子了,倒也不怪他,儿子昔日怎能和现在同日而语。”
老夫人也忍不住震惊:“这么说……”
卿彧肯定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还请母亲不要再追问了。”
阳光流淌在地,在厅里的毯子上照出一块方形,将那朱红的颜色照映得有些刺目。
老夫人凌凌叹息:“明昭,你晓得轻重。”
怎能不晓得?
她已嫁作人妇,难道还抢夺不成?
卿彧苦笑一声。
这时,卿如晤将苏墨兄妹带到水榭里,伺候的丫头端上茶水和瓜果,卿如晤轻声细语地询问外祖父外祖母的近况,与二人话话家常。
待竹露向她示意此处已被戒严时,卿如晤话锋一转,正色道:“舅舅,您和表姨怎会突然上京?”
苏墨沉吟片刻,回答道:“你母亲走的时候,你外祖父外祖母还有我们,早就想上京了,但在出发前夕收到了你的信,所以只得按兵不动,就在前些日子,我们收到消息说你父亲与西戎公主和亲,而那公主又与你不对付,我和你表姨便连忙收拾东西赶来,想着若是你父亲敢宠着公主欺负你们姐弟,就为你们姐弟撑腰,谁曾想走到半路,便听说那公主迫害你不成,被当今陛下惩罚带发修行了。”
这个表舅,依如前世那般疼惜她们姐弟,卿如晤心里泛着甜味,好像裹了蜜一般。
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水汽,隔着氤氲之息看向苏墨,自责地道:“是我不孝,没有将详细信息传回去,让你们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