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卿如晤心中有事,不愿掺和到那些莺莺燕燕之间,便独自一人在花园里闲庭信步。
暮霭沉沉,花影朦胧。
不知不觉间,卿如晤走到了花园深处,等她惊觉时,发现自己已走远,索性不急着回去。
记忆深处,花园东南角种着一株木槿,常开不谢,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花卉,却在这姹紫嫣红的宫廷深处活出一番别样的颜色。
犹记得她刚嫁入太子府时,卑微胆怯,哪怕是贵为太子妃,她也依旧抬不起头。长孙曌便带她去看那株木槿,指着木槿问她她,连这种不知名的花都可以在御花园存活,她一个身份高贵的储君正妃为什么还会妄自菲薄?
自那以后,那株木槿便成为支持她变得坚强的动力,在长孙曌远在边关的日子里,无数次生死边缘,她都靠着这株木槿给她的信念在深宫中挣扎求生。
木槿越来越近,卿如晤心情激荡,内心涌起一丝怅然。唏嘘间,她看到花下站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她一怔,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她知道,那花下的人,正是这天下女子最极致的目标--太子长孙曌。
长孙曌一身明黄,头戴白玉金冠,月华仿佛轻轻在他身上流动,静谧得好似一座岿然屹立的雪山。
卿如晤站在原地,不忍打破眼前的美好。
然而长孙曌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徐徐转身,待看清她的脸庞时,眸色微惊,旋即又复归平静。
“如晤拜见太子殿下!”既然已经被发现,卿如晤只好收住神思,细步上前行了个礼。
“你怎么在这?”长孙曌的话依然不多,每一个字却都万分好听。
卿如晤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仿佛这样才能拉进和他的距离,然后道:“我没有好友,插不进小姐们的圈子,只好独自一人乱走,却不曾想走到了这里。”
“这里很好,不是吗?”长孙曌眉间似有倦意,他将手负在身后,目光看向远处,静遂而又寂寥。
卿如晤看向他落在地上的影子,颀长而又孤单,一想到他的肩头背负着那么多沉重的事,不知为何,她鼻头一酸。
“殿下,你是大秦的战神,你守卫了无数黎民百姓,全天下人都在为你欢呼,今日陛下为了给您接风洗尘,宴请群臣与民同乐,”卿如晤问,“为什么,殿下你却不开心?”
“你在哭吗?”这下,长孙曌转头凝视着卿如晤,手动了动,想为她擦去眼泪,但手指一抬后,立刻又缩了回去。
“西戎兵败,至此俯首称臣,举国欢庆,全天下都在为我高兴,而你却为我哭,”长孙曌突然笑了,笑得畅快淋漓,“没想到,这天下最懂我的人,却是你。”
“如晤惶恐,不敢揣测殿下心思。”长孙曌的目光忽地亮了起来,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卿如晤竟然慌乱莫名,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她连忙垂下头,说出的话,却都不是她内心所想的。
卿如晤垂下眸时的慌乱落在长孙曌眼里,他看着卿如晤,眼里跳跃的光芒暗了下去,眸底冷色无垠,幽深得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他转移话题:“父皇曾谈起二弟的婚事,他属意于你,只待你及笄后便下旨夺情,届时你不用守三年的孝,便可嫁入皇子府。”
卿如晤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之感,眼前站着的人,是她前世的丈夫,她珍藏着和他度过的点点滴滴,放在心里视若珠宝,可他对此一无所知,还云淡风轻地说着她的婚事。
“多谢殿下提醒。”卿如晤满心酸楚,极力克制后,语言都变得沉甸甸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咬着唇道
长孙曌眉头轻蹙,似乎觉得意外:“你不高兴?”
卿如晤抬起头看着长孙曌,他的神情冰冷得让她心悸。
“我想要李子,陛下却要配我个苦瓜,”卿如晤缓缓道,“我怎么高兴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