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忙着在库房对着礼单清点里头的东西,确认无误了才回道:“小姐,苏家大管事说这些东西都是姑爷给小姐用来孝敬柳家长辈、打赏下人的,让您自己看着处置就好了。”
雪儿年岁不大,所以说话之间难免还有些活泼,有时候在柳云清面前就露了形。
“雪儿慎言!我尚未过门就称姑爷像什么话!”柳云清训斥了一句雪儿,她从小成长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爹不疼主母不爱,自己的小娘又早早就去了,从来都是伏小作低的,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拿给两位嫡出的姐姐和受宠的三姐,等轮到自己的时候,多半都是她们挑剩下的,何曾见到过这般多的珍品,一时间倒是真有了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只是柳云清虽然胆小怯懦了一些,脑子却是清明,想到那日在“翡翠轩”和苏钰臣的相见,心下一思索,就有了点思绪——想来,是怕自己在伯父府上捉襟见肘,堕了苏家的名头吧。
柳云清自那日见过苏钰臣后,就对自己以后要嫁的人更加具像化了一些:苏钰臣比自己还小上两岁,如今自己已经十九,是京城里头的老姑娘了,她的长相也不过中上,单论相貌都配不上苏钰臣。好在自己爹的官职在扬州城这样的地方还算拿得出手,苏家也有求着他们柳家的地方,否则是断然不会求娶自己的。
又听闻苏钰臣贪花恋色,花钱奢靡无度,只是看那人那日在“翡翠轩”的作派,也不是人家传闻中的那般草包。只盼着那苏钰臣脾气不要太过暴躁,对她也不要太过苛刻,那她也愿意为他打理这后院的莺莺燕燕,坐好苏府少夫人的位置。
反正到哪里不是过,得过且过罢了。
不得不说,柳云清非常有现代打工人的觉悟,该自己做的活一点不含糊,该摸鱼的时候就摸鱼,难得世间清醒。
柳云清挑了几件首饰和一些滋补品让雪儿给柳家姐妹还有伯父伯母送去,自己好歹麻烦了人家这么久,出于礼数也合该如此。
只是当这些礼品送到了柳知汐手中的时候,她气的当场就要把那串东珠和簪子给扔了,被她母亲钱氏一把抢了过来,这些首饰才幸免于难。
“你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气性越来越大了!你姐姐送你的首饰不要就算了,何必糟蹋东西?”钱氏没好气地白了柳知汐一眼,用手指头戳柳知汐的额头。
柳知汐将头一扭,躲了开去,生气道:“娘,你看那柳云清,她分明是在嘲笑我上次说她穷酸!你们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她要嫁给苏钰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还让我在“翡翠轩”里和她拿乔,简直就是笑死人了!人家以后可是“翡翠轩”的少夫人,想要什么首饰没有!
钱氏将东西归置在锦盒中,这才抬眸看了一眼小嘴撅起的大女儿,耐下性子教导:“你啊,真的是越大越没点城府了,你姐姐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那是你二叔早就和苏家老爷商量好的婚事,只不过那时候还没交换庚帖问名,我怎么好直接当着你们这些未嫁女的面前说出来,这不是让你云清姐姐没脸?”
柳知汐轻“哼”了一声,扭过身去有些委屈道:“娘亲你现在什么都考虑柳云清,都不想着我,到底她是你女儿,还我是你女儿!”
说着说着就拿起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惹得钱氏也没了法子,只好低声解释道:“你啊,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苏家三少爷本来就不是个好的,苏家也不过是做生意的人家,就算家里再有钱哪又怎么样?你的眼皮子可不能这么浅!”
柳知汐被她娘说中了部分心事,连忙脸涨红着小声反驳:“娘,你别胡说,我,我没有!”
钱氏拍了拍柳知汐的手:“没有就最好。你云清姐姐在她家里也不是个受宠的,所以才被你二叔嫁到了苏家。只不过你爹是要面子的,就这几个月面子情还是要做做足的。况且,你爹已经在信里和你二叔说过了,让他给你在京里寻一门亲事,这几天已经有眉目了,对方是个今年新中举的举子,你二叔见过了,家世清白、品貌端正,待三年后要是过了会试,那日后可就不得了了!”
柳知汐头一回听说自己的婚事,羞地低下了头,但还是仔仔细细听了一遍,听到对方是新中举地举子时候,忍不住眼睛一亮——是了,你柳云清嫁个满身铜臭味地草包,而我以后可是要做官太太的!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苏家那边拿了两边的庚帖去问名纳吉,很快就和柳家定下了婚期,就在八月十五,花好月圆之夜!
京城的柳家知道了消息过后,很快也送来了一封信,信里除了道谢之外还塞了五千两的银票,让柳诚明帮着置办嫁妆。
钱氏接过手的时候忍不住撇撇嘴:“就这点银子,你二弟也好意思,人家苏家估计半点没看在眼里。”
柳诚明笑了笑不置可否:“你看着弄就行了,不够你就添点,就当是给云清丫头添妆了。”
钱氏本还想从中捞点油水,可谁知道柳诚杰嫁女如此抠索,毕竟对方可是苏家,光娉礼抬过来就八十八抬了,里面奇珍异宝无数,连那“翡翠轩”的镇店之宝“东华紫翠”也在娉礼单子上,这区区五千两真的是太不够看了。
不过两家人家结亲,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一个要钱一个要权,大家心里都是门清,所以对柳诚杰有些不要脸的做法钱氏虽然看不上,但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反正又不是她的女儿没脸。
最后钱氏用这五千两银子又置办了一些家具、布匹、针头线脑等必需品,并上一些娉礼一起充作嫁妆,面上过的去就行,也不管到时候柳云清进了苏府会不会因为嫁妆的事情被苏家看不起。
第十一章 :暗流涌动
最近苏钰臣没出去乱混,又顺顺当当答应下来了婚事,定下了日子,没有作妖,哪怕米铺那边自从上次装模作样去了一次后,就再也没管过,苏谨山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一开始也没在这方面抱什么期望,本就一家快要倒闭的铺子,他要玩就玩吧。
而且让苏谨山欣慰的是,小儿子这回倒是很看重柳家四小姐,还知道为女方的娉礼考虑了,特意又选了一些东西添了进去,钱是又花了不少,但好歹有点像个要成家的人了。
苏明霆原本想在米铺的事情上给苏钰臣添堵,可是苏钰臣接手了之后根本管都没管过,米铺里拢共就两个小伙计,他看着都寒碜,倒是苏钰臣的婚期将近,让他把视线又转回了内院。
这日如画正在苏钰臣的外院做些洒扫的活,周围的几个粗使婆子老是对着她指指点点,让她心里不痛快极了。这时节外头太阳又毒,如画最是爱惜她这一身雪白的皮肤,自然不敢让自己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所以每日大清早就早早做完洒扫的活计然后就往自己房里一躲。
苏钰臣这几日忙着自己的婚事和米铺的事情,自从将如画赶到外院后一下子忘了叫她老子娘把她给领回去了,如画又没有往他跟前凑,倒是将这人忘了个干净。
况且苏钰臣不算君子,也没有很小人,如画虽然后来在他倒了之后又爬上了他大哥的床,让他不齿,却也没让苏钰臣一定要报复回去,只想让这给他戴绿帽的贱人消失在自己眼前了事。
毕竟看着添堵,不是么?
如画这边还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得罪了苏钰臣,心里头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还是她娘的话给了她启发:三少爷眼看着要娶妻了,自然要对她远着些,到时候等三少夫人进府了,估计就会让她去磕个头过了明路,抬她做姨娘!
也是因为这样,如画就老老实实地做着外院的活,哪怕被那些老婆子嘲笑,也没求到苏钰臣跟前去。
于是乎,这几天如画还是尽可能地细心养着自己这身皮/肉,就盼着自己能快点有个名分。
今日是她休沐,她父亲如今在外头铺子里做管事,她娘和她弟弟也住在外头苏府旁边的小院落里。因为她自小长得漂亮机灵,父母对她倒也是不错,后来她当上了苏钰臣的一等丫鬟,更是高看了几分。
苏府旁边的一排小院落都是住着苏家的奴仆,不必从外面大门绕过去,后院女眷自有一条小道通到夹门处,绕过一个只够两人并排走的小弄堂就到了。
这次如画刚刚走进自家小院落的院门,就被早就站在外面等着的焦大娘给拉了进去。
“外头热,快进来,娘给你弄了酸梅汤,快尝尝。”焦大娘给女儿倒了一碗酸梅汤,然后将自家的房门轻轻掩了上去,有点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塞进如画的手里。
“娘,你这是......”
“嘘!”焦大娘连忙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才用只有她和她女儿听得到的声音道:“二丫,你把这个东西千万收好,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功夫从庙里求来的,据说给男人吃了之后再行那事,不仅助兴,还能一举得男!”
二丫是如画的小名,自从她被赐名如画之后就不爱听她家里人再唤她小名,若是往常早就要给焦大娘纠正了,然而此时却是屏住了呼吸,微微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娘,你疯了,这要是被发现了......”给主子下药,别管什么目的,被发现那真的是直接送交衙门,打死了事!
想到这里,如画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那包药丢出去,却被焦大娘死死按住:“傻丫头,你听娘说!我原本也不想你干这事,但是这药实在是灵,我打听了好几户人家,都是吃了这药生下男娃的!你现在形式也不清楚,等三少夫人入了府,究竟如何安排你也得仰仗她的心情,就算你日后做了姨娘,没有个儿子傍身,那也是一辈子仰人鼻息。你要是有个儿子,那就不一样了,你想想刘姨娘,再想想张姨娘,那能一样吗?”
张姨娘无子无女,如今年纪又大了,苏谨山已经一年多没踏进过她的房门了,府里人怎么拜高踩低,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一瞬间,如画捏着那纸包手上的力气松了下来。
焦大娘忍不住眼里流出了愁苦的泪水:“那时候我就说过你别进府,跟着我们在外头谋营生,就是累点苦点,到时候了,看中哪个伙计小厮,也能做个正头娘子。偏偏你这丫头吃不得苦,现在夫人还没进门,那三少爷就这样打发你去了外院,三少爷又是个爱贪新鲜的,到时候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