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清在知道苏钰臣身份的时候,就心念电闪间知道了对方是谁,毕竟她是带着任务来扬州的,如果连任务对象也不清楚,用她爹的话来讲: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柳家对她的养育之恩?
只是她这次过来后,伯父那边却一直没有定下准确的婚期,本来已经是双方父母都已经定下的婚事,如今却仿佛生出了变数一般,让她在伯父家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她心底微微松口气的同时,又因为对自己的前途未卜感到迷茫。
原本来京城之前,主母口中这个苏钰臣是端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家世又好,人品也佳,实在是一个世间难寻的佳婿。可是柳云清只是有些胆小怯懦,但是并不代表她脑子不好使,如果真的是这般好的人才,哪里轮到她这个被主母、父亲冷落的女儿?毕竟柳家未婚适龄的女儿又不是只她一个。
果然,等来了扬州城后,就算不想刻意打听苏钰臣的消息,丫鬟雪儿还是很容易知道了关于一些苏钰臣的情况。
苏府宅中的娇媚婢女,欢喜楼里的头牌花魁,小桥胡同口的风流寡妇......光是或真或假的一些风流韵事,就可以让八卦之人说上个一两个时辰不带歇息的!更何况苏钰臣还不止风流的名声,败家、性子恶劣、不学无术,每说一样,柳云清的脸就能白上一分!
而今天,柳云清见到苏钰臣之后,除了苏钰臣的长相出乎她意料的俊秀外,其他的部分倒是真的很符合传闻......
哪怕柳云清心中知道苏钰臣此举是为了给她撑腰,或者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但是下意识的,柳云清就不太想接这个木盒——哪怕其中的珍宝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看到的那一瞬都被摄住了魂魄似的。
看柳云清没接,苏钰臣倒是不奇怪,毕竟柳云清在他心里确实是这么个木讷又守礼的性子,如今两人名分虽然刚刚定下,但是还没公之于众,想必她也不会轻易和他在外面有所牵扯。
苏钰臣顺手就把木盒递给了柳云清的贴身丫鬟雪儿,因为上辈子雪儿入府后也一直跟着柳云清,苏钰臣倒是和她也又颇多接触,所以只觉得顺手为之,非常自然,而雪儿又是丫鬟出身,主子递过来的东西,哪里有不接的道理,何况这个还是未来的姑爷,更不敢得罪,于是也是出于本能的就接了下来。
只是,接下来之后呢?!雪儿脸色是真的雪白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是卖了她一百次也赔不起啊!小姐刚刚都没接,她这么手这么长接了下来,一见到柳知汐彷佛要冒出火焰的眼神,雪儿又是一个哆嗦。
柳云清思来想去觉得收这个礼不妥,如果是店里寻常首饰那也便罢了,毕竟他们两个的身份摆在那里,但是这个“东华紫翠”据这个店里的伙计讲,就算是苏钰臣其实也是动不得的,她这个苏家未过门的媳妇就收了下来,岂不是还没过门就已经惹得公婆不喜吗?
那她,还如何在苏家立足?
只是还没等她发声,苏钰臣就转过身去,对着刘成冷笑了两声:“我苏家的东西,管你屁事?我爱给谁就给谁,今天你惹了我们苏家的贵客,我要把东西送出去,容你在这里颠三倒四?”
刘成可不敢让苏钰臣把这么大的一个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说什么得罪贵客,八成是要在柳家小姐面前逞威风,耀武扬威!败家子送了这个东西出去是为了赔罪,那他刘成岂不是成了罪魁祸首了?
“三少爷明鉴,小的绝对没有怠慢之意,小的只是见这位姑娘囊中羞涩,和她解释了为何她看中的珠钗造价昂贵的原因而已啊!大家也都看到听到了,小的说的都是事实啊!”
苏钰臣对此人不屑之极,看到周围人显然对刘成动了恻隐之心,心中更是恼怒非常!他做事向来冲动,这刘成又是他心中所恨之人,脚下一动就想踹过去,却是被陈慎言慎一把拉住,一边使眼色一边劝苏钰臣:“好了好了,你气也出了,何必和这些刁奴一般见识,这些人向来会捧高踩低,你看的还少么?咱哥两去得意楼喝一杯,去去晦气。”
陈慎言今天也被苏钰臣的大胆举止弄的吃惊不已,唯恐自家兄弟再闯下祸事,只得拉住对方。这年头虽说刘成是苏家的奴仆,这“翠玉轩”也是苏家的产业,可是家业还没交到他苏钰臣手上的时候,其实他们这种成天游手好闲的富家子也是没太多权利插手铺子里的事情的,若是因为他们导致铺子里的生意有个不好,那最后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今天眼看着自家兄弟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败家,把镇店之宝拿出去送人,又要对着自家伙计在这么多客人面前拳打脚踢的,估计后头的事情难以善了,还是赶紧把人拉住,然后想想一会儿到了僻静处把那柳家小姐拦下来,将镇店之宝拿回来才是正经。
说白了,陈慎言对自己的身份定位看的透透的,像他们这种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家里养着宠着是情分,但也就在父母的可容忍的范围里胡闹,一旦超过了这个底线,那轮到他们的绝对不是平日里的一点点责骂。
也难怪上辈子陈慎言能活到终老,这脑子确实是要比一般的纨绔子清醒的多。
刘成今儿个被苏钰臣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巴掌,然后又是各种呼来喝去,心中不满已经是到了顶峰,虽然头是低着的,可是双眼之中如同淬了毒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地面,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口中却带着哽咽道:“小的对主家一向忠心耿耿,缘何如此折辱,这镇店之宝也是老爷亲自命人送来吩咐小的看管的,今天接待这几位小姐也并未有任何出格之言,都是照着本分做事,却得到三少爷这样的“赏赐”,小的无权无势,无人为小人张目,今日唯有一死,才能以证小人清白!”话刚说完,刘成就站了起来,往旁边的一面墙冲过去,幸而周围的人反应及时,将人拉了下来。
“苏家三少爷威风也太大了,这是要逼死家中奴仆啊!纵然人家卖身给了你们苏家,但你们苏家也不能草菅人命吧!”
“这小伙子一向勤勉,我来翠玉轩都好多次了,都是这个伙计给我拿货看货,耐心态度都非常好,这样的好伙计不说好好对待,还这样咄咄逼人,我看以后这翠玉轩不来也罢!”
“你们啊,这是少见多怪!三少爷多大的本事,又不是今天头一天知道,不过就是打死一个伙计,败坏一下祖宗家业,哪里值得你们这样说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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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里看不惯苏钰臣作风的人不知凡几,嫉妒有之,看不惯有之,被触犯过利益的有之,如今再看这“忠仆遇到奸主”的戏码,忍不住一个个都议论了起来,并且一边倒的倾向了刘成。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这些来买首饰的人,见到这热闹,并没有对刘成有太多的同情心,毕竟主家教训伙计态度不好,对顾客来讲只有乐见其成。只是这个刘成也是好本事,无形间弱化了自己刚刚对柳云清态度的鄙夷,反而用平日里苏钰臣的恶劣形象为引导,让大家都把关注点放在了苏钰臣的嚣张跋扈上,并且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幌子,拔高了自己,又狠狠打压了苏钰臣。
从这点可看出,这刘成绝非池中物,小小的一间翡翠轩,关不住他的野心。
陈慎言心中暗道不好,今天他兄弟可是要踢到铁板了,这事要是被苏老爷子知道了,苏钰臣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正在陈慎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化解这个局面的时候,却听到苏钰臣冷笑了两声,冲着七嘴八舌的众人吼道:“都给老子闭嘴!”
刘成心里一喜:他就是要让苏钰臣动怒,最好再打自己几下,以他的心计,到时候自己不仅不会吃亏,运作得当,在这件事中他还可以占尽好处.......
堂中瞬间一静,下一瞬却又听苏钰臣开口道:“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要在这里教我苏钰臣怎么做事?难道各位的家中有欺上瞒下、私吞主家钱财的刁奴,也是准备留着好过年吗?”
刘成猛的抬头看向苏钰臣,嘴唇不经意的颤动了两下,声音中却带了哽咽:“三少爷,您就算有任何火气,都可以朝小的发,可是您不能污蔑小的人品!今日之事.......”
还没等刘成说完,苏钰臣就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去刘成屋子里,在他床下左起第三块砖头下面,把里面的木盒挖出来!”
其他人还没怎么听懂苏钰臣在说什么,只是刘成却一瞬间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海中只有三个字:他完了!
第五章 :大哥苏明霆
刘成被拖出去的时候,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的这么隐秘的事情,却会被苏钰臣这个草包知道!
呵呵,只能说这个草包知道的太多了.......
苏钰臣如今的脑子记忆非常清晰,只要略微调取记忆,就能想起之前他做阿飘时候跟在刘成身后听到的一些话。而作为日后刘成得意的发家之事,自然也在一次夫妻夜话之时不小心被苏钰臣听到了。
苏钰臣承认,当时自己苟在对方房梁上,看着一对狗男女卿卿我我,就想拔出自己四十米长的大刀——对了,忘了介绍了,睡在刘成枕边的女人,就是他后来的小妾碧蓝。
当时苏钰臣就觉得这女人不该叫碧蓝,tmd应该叫碧绿啊!!
那时候的刘成已经脱离了奴籍,靠着在翡翠轩积累出来的身家,自己开了一家首饰店,并且狠狠抢了翡翠轩的老顾客,翡翠轩的生意至此也是一落千丈。
当然,那时候苏家已见颓势,早已自顾不暇,根本没法分心再去和刘成抢生意,刘成在此期间是赚的盆满钵满由不知足,还勾结了苏家的老对头,在关键时刻狠狠捅了苏家几刀,让苏家快速败落的同时,还撕咬了苏家好几处其他的产业,为人不为是不毒、不狠!
当时刘成就对着碧蓝道:“我那时候还在苏家翡翠轩做学徒,当时我就和掌柜暗地里商量好了,每次你那个草包三少爷来拿首饰的时候,我就到后头去给他包起来装点,然后就在那些首饰上取下一些珍珠、宝石,用假的镶嵌上去,有些不懂行外地客人来了,我也如法炮制,一年下来我就攒下了不菲的身家!”
当时刘成说话间的得意就别提了,那时他就有一种将苏家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兴奋之感——你瞧,你就算是我的主人家又如何?
碧蓝祥装生气地拧了一下刘成的胳膊:“死相,那当时三少爷送我的有些簪子上面的珠子竟是假的咯?”
“哈哈哈,你看,谁敢相信那个草包送的东西会是假的?谁能知道百年老字号翡翠轩的首饰还能参假?那草包都是送给一些莺莺燕燕,谅你们也看不出真假,也不敢信其中有假;那些外地客人都是慕名而来,又怎么会相信其中参假?你看我在那翡翠轩做了三年,可有露出过马脚?后来被爆出来,那还不是我在后面推波助澜?”
碧蓝轻笑:“好啊,竟是在未曾见你之时,就已经被你诓骗进去了,合该我上了你这条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