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我来到候船大厅,这里都是人,天南地北的南来北往的,什么口音都有。
我坐在角落,等候片刻,就看到一个僧人穿着土黄色的僧袍,背着包袱走了进来,正是释夫和尚。
他是八点的船,现在还有四、五十分钟,他找到一个没人角落,卸下包袱,捻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现在这样的和尚满大街都是,也是见怪不怪,旁边的人并没有多看一眼。
等了片刻,我缓步走过去,脚步已经很轻了,可刚到跟前,闭眼念经的释夫忽然停下口里的经文,眼睛没有睁开,轻轻地说:“是王施主吧?”
我坐在他的身边,慢慢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释夫还是没有睁眼,道:“这里不让抽烟,出去左走有专门的吸烟室。”
“你好像并不吃惊我会来。”我道。
“我估摸着你会来找我。”他说。
“哦?为什么呢?难道你未卜先知?”
释夫缓缓睁开眼,轻轻笑:“你找我,无非可能有两个原因。”
“说说。”我道。
“你在修行人大会上一战成名,我听很多人说过了,”释夫和尚道:“尤其是老木,把你一顿夸,说你是青年才俊。但是呢,”他顿了顿:“你斗法的过程,以及后来的黑白之辩,都说明你修的是黑法。你来找我,很可能是走火入魔极深,想央求我带你入空门修行,洗净铅华。”
“这个好像不太可能,我若入佛门也不会找你,直接去找法本寺的主持就行,他道行可比你高多了。”我说。
“是啊,那就只有一条可能了。”释夫和尚说。
我看着他。
“你有求于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穷和尚,你能需要什么呢?”释夫和尚说。
“我确实有求于你。”我点点头:“想问你讨要一样东西。”
他看着我,做了个手势,示意请说。
“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看到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
释夫抬起头,看看大厅上方悬挂的钟表,“王施主,能否尽量快一点,我怕错过登船。”
“很快。如果你愿意给我,五分钟就行。”我说。
释夫点点头,站起来,没有背上包袱,而是托付给旁边一个大姐,让她代为保管,说自己十分钟以后就能回来。
大姐还挺热情,说没问题,拉着释夫说着寒暄的话。我站在旁边揣着衣兜没有催,静静看着。
释夫用家乡话热情地和大姐聊了两句,说笑之后,对我点头示意,表示可以走了。
我们两人从角门出去,往前走了段路,周围没什么人了。这里靠近码头的后方,十分偏僻,临着大江,能看到江面附近飘着垃圾,有一艘小柴油船正在缓慢飘动,清理江面。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就在这里吧,”释夫和尚说:“王施主,你问我要什么东西?”
“我记得,你以前说家乡话,”我说:“刚才和那大姐你也说家乡话,为什么现在跟我说的是普通话呢?”
释夫和尚道:“我只对同道中人说亲切的家乡话,外人一概是普通话。”
“和尚没修好啊,还有差别心。”我呵呵笑。
释夫和尚道:“有人问佛陀,既然‘不可见如来’,为何你还有形象,还要享受香火。王施主,知道这个道理吗?”
我看着深黑色的江面,“你说说看。”
“佛陀告诉他,我本身是无所相,之所以有法相是为了方便凡俗之人悟佛门。所以我说家乡话说普通话,差别心不在我这里,而是方便给外人看的。让他知道,他和我是什么关系,是好友,是同道,还是陌路人,还是敌人。”
释夫笑呵呵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