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芸听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宁友友。
那一刻,她想,谢无缺真是个天才。
她的确想让宁友友的世界有她专属的领地,但她绝不希望,宁友友的世界只有她,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别人。
这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
在宁友友耳边,井芸说:“如果我不在乎呢?如果我说,小谢站在谁一边,陆拂晓对我做了什么,一点儿也不重要呢?”
宁友友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你……不恨陆拂晓吗?”
井芸把头埋在宁友友的长发里,说:“记得吗?我也背叛过你。而那个时候,唯一在你身边守护你的人,是陆拂晓。”
宁友友突然就语塞了。
她知道,井芸说的是钻石女声第四周的时候,井芸为了自己的粉丝和人气,在她遭受网络暴力时不闻不问,与她形同陌路的时候。
那个时候,在她身边的人是陆拂晓,只有陆拂晓。
她从不像井芸一样爱抱着她,缠着她,粘着她。她只是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地自己听音乐。
无论她面对的是黎染的摊牌,还是一室狼藉的寂寞。
她从不像井芸一样,故意说笑话逗她开心,她冷着脸帮她整理衣领,她把人见人爱的小谢像犯错的狗一样关在门外,她为了她杠上了整个北区。
在拍摄宣传照现场,面对井芸刻意避开的尴尬,她说:“搞得像谁想见她一样,看着她那张脸,我都要不孕不育了。”
她对她说得最温柔的一句话是:“友友,你的表情别像死了男人一样行吗?”
……
宁友友全想起来了,那些黑暗的日子,是因为陆拂晓,她才能撑下去的。
她一直到刻意地遗忘这一段记忆,不只是因为这一段太灰暗,太负能量,更是因为,如果她记住的是这样的陆拂晓,如果她记住的是在她众叛亲离时,在她身边的陆拂晓,她就没办法恨她了。
她就没办法一边砸门一边质问她,没办法向她宣战,没办法对着她的脸抽出她生平第一个耳光了。
井芸摸出手机,调出张照片,递给宁友友:“给你看个东西。”
宁友友看到,那是一封拍下来的信,不是她的笔迹,却是她的口吻,写给井芸的。
信写得真好,完全说出了她那时,说不出口的心声,有种节制却刻骨的悲伤,她现在看,都有种落泪的冲动。
井芸解释:“这是那场比赛之前,谢无缺给我的,说是你写的。当时我脑子也乱,基本丧失判断能力,看完了就冲上台了。”
那时,井芸不管不顾冲上台,冲向台上孤身一人面对全场敌意与误解的宁友友。
井芸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这张纸,是陆拂晓在你速描本上撕下来的,而上面的字,是谢无缺写的。这是当时水火不容、见面就咬的陆拂晓和谢无缺第一次联手,为了你和我。”
宁友友闭上眼睛。
原来,她自顾自去恨的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做了那么多。
在她耳边,井芸的声音在继续:“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耍我,心存感激。”
“就算只为这个,我也永远不可能,去恨陆拂晓。”
“到我走那天,陆拂晓耍了我两次。即使她再耍我一百次,我还是选择记住第一次。记住她为了你,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记住她在你身边,守护你的样子。
“我不像你们那么聪明,脑子就这么点儿地方,好的都记不过来。哪有地方记坏的?”
宁友友伸手抱住井芸,突然无比安心。
这就是井芸,她总说自己笨,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但在宁友友心里,世界上所有聪明人加在一起,也抵不过这样一个浑然天成、独一无二的笨蛋。
昔日的偶像艾莎蒙尘坠落,她只记得昔日,那激励自己的荣光。
季珊妮屡次在她背后捅刀,再见时,她依然张开双臂,给瑟缩的对方一个温暖的拥抱。
更不用说陆拂晓,直接害她离开钻石女声舞台的陆拂晓,在她心里,仍然是一个犯了一次抽,发了一次羊角疯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敌人。
她不是原谅,她根本是选择性失忆。
就像她说的,脑子就那么点儿地方,她的都记不过来,哪有地方记坏的?
所以她只感恩,不记仇;只馈赠,不索求;只向前走,不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