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拂晓注视着她,月光下,眼角眉梢美得像一幅没有画框的画,没有丝毫人间烟火气,而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毫无人味儿。
“但是别担心,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毫不吝惜地浪费自己才能的样子;我喜欢你因为怕失败放弃努力的样子;我喜欢你在PK前练习告别演说的样子;我喜欢你在舞台上破绽百出、丢人现眼的样子;我喜欢你这样一步一步,把自己废掉的样子……”
陆拂晓的微笑,像暗夜盛开的花朵。
“我是这样喜欢你。所以,今晚我亲手送走了井芸,留下了你,我亲爱的小废物。”
“你是不是应该,说句谢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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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了陆拂晓的房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的天台,她看到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仍然活着,还是一具被吸血鬼吸干丢弃的行尸走肉。
宁友友背对着她,站在天台边沿,听到动静,她回过头,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在月光下闪耀着凄美的光芒。
看到宁友友脸上的泪痕,小谢的心痛了一下。而宁友友看到小谢,毫不犹豫地奔过来,委屈地把手机举到她面前:“她都不回我!什么都没回我!为什么不回我?”
谢无缺没法回答她,只是轻轻抱住她。
宁友友陷在小谢温暖柔软的怀抱里,心里想的却是,果然不一样呢。
小谢的拥抱,和那家伙,果然不一样呢。
小谢的拥抱,多么舒适,多么温柔,多么恰到好处。那家伙才不是这样呢。
那家伙的拥抱,简直是要把人压扁,然后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那家伙不管做什么,拥抱也好,对人好也好,都是用力过猛地,过火地,不管不顾地,不留余地地。
她给你的,从来不是你想要的,而是她想给你、她能给你的一切。
而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一旦习惯了她的过分、她的过火、她的用力过猛,那别人的正常、正好、恰到好处,统统都成了不够,怎么都不够。
宁友友的声音闷在小谢怀里:“她回你了吗?”
谢无缺的身体微微一颤,宁友友就发觉了,她惊讶地抬起脸:“……你没联系她?”
她推开小谢,质问她:“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没联系她?那你在做什么?”
谢无缺简直羞愧得无言以对、无地自容。她的确还没有倒出工夫联络井芸,她把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浪费在一个混蛋身上。
宁友友看她的表情已经明白了:“……陆拂晓?你从陆拂晓那儿回来?”
谢无缺没回答,没点头,但她的沉默,她不敢与宁友友相对的视线已经说明了一切。
宁友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也对,陆拂晓是你最好的朋友,她逼走井芸,就是为了保住你吧?”
“井芸走了,你正好可以取代她,成为钻石女声全国五强之一,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搞不好你跟陆拂晓根本就是一伙的!你们两个一起设计,把井芸逼走的!”
谢无缺看着宁友友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简直庆幸井芸现在看不到这一幕。
她轻声问:“宁友友,你是真这么想,还是这么说会让你很爽?”
宁友友反问:“那你现在爽了吗,小谢?终于从亲爱的陆拂晓那里确认了一切,现在你爽了吗?”
谢无缺无言以对。
宁友友的手指几乎戳上小谢的脸:“你不是说是误会吗?你不是一定要去问陆拂晓才肯相信吗?你怎么就那么相信她?你怎么就那么蠢?你怎么就蠢得,跟井芸一样?!”
宁友友哭出声来:“你没看到她上场前看陆拂晓的那个眼神,我看到了……”
“她对陆拂晓一点防备都没有,她怎么能想到……谁又能想到……居然是陆拂晓……”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最后看陆拂晓那一眼,那一眼就像——陆拂晓的刀都插进她的心脏了,她还不信这是真的,她还以为这是个玩笑。在她被刺穿的心里,她仍然觉得这个手刃了自己的凶手无辜又美好……”
“她不信……一直到最后都不信……”
“我只要想起她那个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陆拂晓!”
谢无缺伸手抱住泣不成声的宁友友。
乖巧文静,从来没对谁说过重话的宁友友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陆拂晓。
洒脱大气,从来没记过谁的仇的井芸说,她要杀了陆拂晓。
而谢无缺,一点儿也不觉得她们反应过激,她又何尝不是,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像此刻痛恨陆拂晓一样。
今晚的事件,是陆拂晓打在所有人脸上的耳光。
那等于是在说,看见了吗?
你们喜欢的,你们相信的,你们依靠的,
朋友,偶像,一生只有一次的,奇迹般的邂逅,
不过是你们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