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12点,井芸宁友友房间。
井芸一直竖着耳朵,突然听到走廊响起熟悉的急促脚步声,知道是季珊妮,她琢磨着——这家伙明明跟大家一起回来的,怎么才回房间?跑哪儿去?她是今晚走,还是明早走?行李收拾了没?需不需要帮忙?……
正想着,宁友友幽幽的声音响起:“想去就去。”
井芸吓得一哆嗦:“你想吓死我啊?你没睡啊?”
宁友友无语地想,我倒是想睡,你翻来覆去像烙煎饼一样,我怎么睡?
井芸那边没得到回应,但她是不需要回应的,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去什么去?那小骚蹄子在台上怎么对我的?我还去送她?我贱不贱啊我?”
宁友友叹了口气:“贱啊。不过反正你一直是走这个路线的,也没什么稀奇。”
井芸被噎得说不出话,悲愤地想,这熊孩子说话越来越像谢无缺和陆拂晓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宁友友话锋一转:“不过,她那么对你,你却不计前嫌,以德报怨,高风亮节,也挺帅的。”
井芸一听这话,立刻乐成了个心里美的萝卜。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鞋一边说:“那我去啦!你不跟我一起?”
宁友友说:“不用了,我跟她又不熟……”
话还没说完,井芸已经蹿了出去。
井芸在走廊上一望,季珊妮的房门果然开着,里面还亮着灯。
井芸快步走过去,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她放轻脚步,在门口竖起耳朵。
房间里面是季珊妮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点笑意,不过是那种冒着寒气的笑意。
“……至少我不用装作喜欢你啦。怎么样,‘人人都爱谢无缺’的错觉,还愉快么?”
然后是小谢的声音,也带着点笑意,那种有点发懵,没反应过来的笑意:“怎么冲我来啦?是我做了什么吗?”
季珊妮说:“你还需要做什么吗?你只要站在那儿,就已经很碍眼了。”
“你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本身就够让人火大了。”
还没等谢无缺开口,井芸已经一股火冒上来,踹门进去,指着季珊妮的鼻子就骂:“小谢好心好意来送你,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季珊妮立刻就调转了枪口:“对,你脑子没病,就是搞不清自己是男是女!”
井芸张口结舌的空当,陆拂晓悠悠从门口进来说:“这年头,胸罩,口红都用男人代言了,男女不分也没什么稀奇,别人鬼不分就行了。”
季珊妮怔住了,她的目光来回扫过小谢、井芸、陆拂晓,狐疑而警惕,而那三位也在面面相觑,似乎也是困惑兼尴尬,并不比她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季珊妮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她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笑得直不起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钻石女声铁三角到齐了……大半夜的,三位这是排好的一个小品吗?还有别的惊喜吗?来吧,我hold得住。这种贺岁的阵容,来欢送我一个被淘汰的失败者,会不会夸张了点儿?……”
笑到一半,也不知季珊妮哪根神经出了毛病,突然开始大哭,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顺着面颊滚落。情绪起伏之大,程度之剧烈,变化之毫无预兆,简直有如奥斯卡影后飙戏,又如精神病患者发病。
谢无缺、井芸、陆拂晓三个倒霉催的全被季珊妮的失常震住了,三人面面相觑,少见地没了主意,贸然上前关怀安慰很可能像刚才一样碰一鼻子灰;而在朋友伤心哭泣的情况下,拔腿就走好像也不合适。
好在强对流天气往往都是狂暴而短暂的,季珊妮痛哭了两分钟左右,突然收住眼泪,深吸了几口气,恢复了正常,至少是表面上的正常。
她用纸中轻轻按干泪痕,对着脸颊喷了点儿镇静舒缓的喷雾,扬着脸上了点儿去红血丝的眼药水,动作优雅,有条不紊。
等她再睁开眼时,一双眼睛已是黑白分明,澈如秋水,一张脸也是粉嫩白皙,丝毫不见刚才痛哭的狼狈潮红。
三个女孩目睹季珊妮大变活人,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很没真实感。
季珊妮旁若无人地把最后一件东西放进箱子,拉出拉杆,走人。她依次走过三个女孩,像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说:“一般来说,在被淘汰之后,我都不会看没有我的比赛——但我愿意破例。”
“我会继续看钻石女声之后的比赛,”她转过脸,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三个,语气亲昵,“我要看着你们三个,自相残杀。”
“你们猜,谁会第一个被干掉?被谁干掉?”
曼妙的背影,摇拽的长波浪,锥子般的高跟鞋,诅咒般的告别。
季珊妮,24岁,于钻石女声全国总决赛第六场七进六被淘汰。止步全国七强。
陆拂晓走上天台时,看见谢无缺站在天台高而窄的边沿,背对着她,低头注视着什么。
陆拂晓知道,谢无缺在看季珊妮的背影。
这个时间,季珊妮很难打到车,但她坚决不用节目组的车送她,她甚至不愿在一号公寓门口等着快车、专车之类的来接她,她迫不及待拉着她的拉杆箱疾走过整条黑暗寂静的街,仿佛她身后不是她已经呆了六周、温馨舒适的一号公寓,而是《美国恐怖故事》第五季里面那个闹鬼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