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觉得井芸有点奇怪。
从她下午被黎染接走去接受采访,回来就很奇怪。
没有笑容,没跟任何人说话,甚至没有过来粘着自己。
连跟她关系最好的谢无缺热情地打招呼她都没回应。
当然,谢无缺那句“你怎么跟让人强暴了一样?”可能也让人没法好好回应。
大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井芸也没出现,她回房间想去叫她,却透过虚掩的房门,发现坐在电脑前的井芸,压抑的哭泣。
这哭泣直接把宁友友钉在了原地,如果不算上漫画或小说里的角色的话,井芸可算是她见过的最强悍、最坚毅的人类,能让井芸哭泣崩溃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她惊慌失措地离开,仿佛目睹了凶案现场。她知道,井芸是不会允许自己脆弱的一面被别人看到的,也许尤其是她。可是,这样对吗?
终于,宁友友从床上坐起来,走出房间,去找井芸。
走廊的灯是感应的,你走到了哪里,温暖的灯光就能把你从头到脚包裹进去,驱散黑暗和恐惧。
据说,走廊安这样的灯,是为了井芸。井芸对黑暗和封闭空间有特殊恐惧,为了让她从练习室回卧室房间的一路走得不提心吊胆,黎染叫人把走廊的灯换成了现在这样。
宁友友那时还不知道,正是对井芸如此偏爱的黎染,给了井芸最大的打击。
出乎宁友友的意料,练舞室关着灯,一片黑暗,这意味着怕黑的井芸不可能在里面。
但鬼使神差,宁友友还是推开门,当然,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她没有说话,站在那儿,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到有个人躺在地板上。
井芸?!
宁友友大惊,跑过去,直到摸到井芸身上是热的,听到她有呼吸有心跳,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井芸在黑暗中说:“你以为我死了吗?”
宁友友甩开手就要走,却被井芸拉住。
井芸说:“别走,陪我躺一会儿。”
宁友友想了想,就地躺在井芸身边。
黑暗中,井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沉默地躺在地板上。还好是盛夏,她俩又年轻,在木质地板上也不觉得凉。
宁友友主动打破了沉默:“你不怕黑了?”
井芸轻轻地说:“黑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比黑还黑呢。”
宁友友想,他们?
井芸叹了口气:“友友,你真好,你从来什么都不问。”
宁友友在心里回答她,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说。
那天,每隔几分钟,井芸就会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她说:“怕黑是我的弱点,这个世界,不允许你有弱点。”
她说:“你也是我的弱点,可这要怎么纠正?”
她说:“其实我要谢谢他,肥皂泡该戳破了。”
她说:“我要记住今天,记住今天的黑。”
她说:“我要站在更高的地方,高到没有人能把我扔进这样的黑暗里。”
她说:“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是我,会做到的。”
做到什么?宁友友已经困得无法思考了,她睡着了。
黑暗中,井芸温柔地端详着宁友友的睡脸,她睡得像糖果般甜美,像婴儿般毫无防备。
指尖轻划过清秀的轮廓,井芸在宁友友的额头上,落下轻如羽毛却重如泰山的一吻。
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保护好所有重要的人。
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是我,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