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玮也瞧见他了,先招呼了一声,白明禹不好在这里让九爷难做,只能走过去。
贺书玮把他介绍给身边人,声音和气道:这是北地来的白二少,白明禹。
周围人端了红酒敬他,很快又被其他人按了手腕,笑道:北地风俗怕是和我们不同,许是要喝白酒的,白二少,我听说你家中就是开酿酒坊的?可有什么好酒推荐,我们近日也想换换口味。他话没错,但语气带了几分高高在上。
白明禹懒声道:北地酒烈,我怕喝死你。
开口问话那人面色不太好看。
白明禹看了他,又道:真的,不骗你。
安静了一瞬,那位坐在挨着贺书玮坐着的女孩儿却噗嗤一声笑出来,拿扇子半遮着笑个不住,一双笑眼看了白明禹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哎,那你们北地人酿了酒自己也喝不得么?
白明禹道:自己当然能喝啊,我们个子高,身骨壮,和在座各位不同。
这一句话说完,在座的几个年轻男士脸色都不大好了。
贺书玮是个软脾气的,竟然还笑笑,咳了一声道:我也羡慕北地人身体健壮,我平日总是小毛病不断,确实比不得。
那个时髦女孩仿佛是没瞧出气氛紧张,还在看白明禹:北地人都跟你一般高吗?我能不能摸一下你胳膊,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呢。
白明禹黑脸: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像话吗你,家里人没跟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啊?他就没见过这么轻浮的,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女孩儿脸色也沉下来,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了。
最先开口问话的人翘腿坐在那,道:我倒是不知道北地的酒,这么厉害,改天真要见识一下了。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白明禹,眼神阴测测的。
白明禹顶腻味这样的人,平日里一群人在那吹捧来吹捧去的,被人刺一句都能记仇。
贺书玮倒是劝了几句,但白二刚才在包厢里已经瞧见过这位贺少爷,在贺东亭面前一个屁都不敢放,恭恭敬敬的。白明禹对他印象更差,狂都狂不起来,只知道从老子那讨钱吃喝玩乐,是个没出息的怂包。还不如身边一群狐朋狗友,好歹对方还敢挑事儿呢!
白二白明禹跟他们说不到一处去,坐在那浑身难受,干脆站起身扯了扯衣领:有些热了,我去外头亭子里坐坐,失陪。
他起身时候,身上衣服宽大,没留神差点碰了随身佩戴的玉佩,忙伸手护了一下。
斜对面有人嗤笑出声:土包子,现如今谁还戴这个。
白明禹这玉佩是九爷给的,平日里爱惜还来不及,听到这话顿时就怒了,还未开口,忽然就听身后有人道:哦,我倒是不知,佩玉竟要被取笑,想来诸位习惯当真与我北地不同。
坐在那的女孩眼睛落在走过来的人身上,立刻就亮了,脸上都带了羞涩的一抹红霞。
谢璟走到白明禹身后,黑发黑眸,带着微凉冷意,他手里握伞,还有雨滴顺着伞骨掉落,溅起细小水珠。
白明禹惊喜道:你怎的来了?
谢璟道:下雨了,孙福管事说九爷出门匆忙,没带伞,我来给爷送伞。
谢璟容貌俊俏,声音也如玉石之声,一开口不过几句就让坐在对面的女孩身子都酥了,她忍不住羞涩问道:这位是?
白明禹抢先一步道:我兄弟。
那帮纨绔子弟不能从谢璟外貌上挑剔,只能从衣服上挑,不知是谁低哼了一声道:又一个土包子。
谢璟扫了一眼白明禹腰上的玉佩,抬眼看了对方身上佩戴的怀表、礼帽,开口道: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诸位可知原因?
不过是
谢璟也没打算让对方说话,截断道:是因玉有君子之德,玉色温润而光泽,是为仁,玉体密致而刚坚,是为智,玉虽有棱而不伤割于物,是为义,玉体下坠谦恭卑下,是为礼,玉身瑕瑜互不掩盖,是为忠此为《礼记聘义》所记载。他视线扫了对面一圈,微微拧眉,怎么,不曾读过《礼记》吗?
白明禹乐不可支:小谢快别说了,他们没读过这本。
谢璟点头,恍然道:难怪。
不过平淡两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活像是对面的人都没念过书。
这话比白明禹刚才的还要气人,直接往人心上浇了一勺滚油一般,又气又急,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贺书玮道:这位朋友,话也不必这样说,如今黄明游黄先生也讲兴举西学,救国图存
谢璟视线落在他身上,声音冷道:我倒是没看出,诸位坐在此处,是为了救国,怕是黄先生瞧见也要寒心。黄明游要在这,一寸厚的铁尺怕是已经按不住了。
贺书玮脸上笑容挂不住。
对面站着的北地二人软硬不吃,白明禹一股蛮劲儿就不说了,新来的这个长得漂亮,但也是块硬骨头,听起来读书还多,简直最难缠不过。
贺书玮身旁坐着的时髦女孩倒是时不时偷瞄一眼谢璟,谢璟模样英俊,出脱得比时下最红的那位电影明星还漂亮,真人站在跟前,眉眼五官无一不精致,但偏偏气质是冷的,苍松白雪,孤竹桀骜。任哪家姑娘第一眼瞧见,都忍不住心里小鹿乱撞,起初还是偷着看,后面就明目张胆地盯着瞧,盼着对方也能看自己一回。
谢璟没看她。
贺书玮倒是瞧见了,眉头拧起来,好一会才松开。
白明禹心里那口气儿彻底顺了,跟着谢璟兴高采烈走了,一边走一边小声跟他说话,想哄他回来:小谢,你都不知道这里多少女人给九爷抛媚眼,那拍卖会上女人也多,比外面那丫头厉害多了,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
谢璟看他,没说话。
白明禹在那硬编:真的,没骗你。
正巧拍卖会结束,九爷同商会一众人出来,身边全是西装革履或长袍马褂的中老年男人们,唯一年轻的还是他们身边的侍从,瞧着也都三十来岁。九爷身边跟着张虎威,一脸胡子拉碴,正在人群里小心护着九爷身侧。
谢璟瞧了一会,又回头看白明禹,这里头可一个女的都有。
白明禹:
白明禹找补道:今日特例,平时还是不少的。他撑不下去,摊牌道,行吧,我就是想叫你来陪着九爷好好好,陪着我,总行了吧?你这些天不在,我辈分小,在跟前说不上话,每回都让我去找刚才那种子弟们闲聊,这再聊上几回,小爷肺管子都快气炸了。
谢璟想了想,建议道:回去多读书,骂人的时候嘴皮子也利索些。
白明禹不想读书,只想谢璟帮他怼人。
白明禹:我也是怕你失宠,你倒是争一争啊?
谢璟:我同谁争?
这话倒是也对,如今小谢管事还真是独宠于一身。
九爷走过来,问道:在说什么?
白明禹吓得咳嗽,不让谢璟说,谢璟看他一眼,白明禹背对九爷跟他比划口型:我请你吃饭,羊肉锅子
谢璟笑道:二少爷说了些趣事,爷,外头好大的雨,我来接您回去。
他陪在九爷身边走到门口,撑起伞,低声道:爷,慢些,小心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