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姥姥热情招待,给他们先煮了酒酿甜汤,东西不多,但味道好,几个人喝了都夸。
中午吃得丰盛,厨房那只小公鸡留着没什么用,寇姥姥加了一大把木耳蘑菇,拿青辣椒爆炒了,炖了一大锅小鸡炖山蘑菇。另外还炒了一道木耳鸡蛋,还有一盆炖白菜豆腐,都是家常菜,饭也是一大桶米饭,量大实惠,管饱。
寇姥姥做饭手艺没得说,几个人吃了都夸好,尤其是那道小鸡炖山蘑,里头汤汁特别入味,鸡骨头都酥了,辣乎乎的汤汁拌饭,大米饭的香气和鸡汤的浓香混在一处,吃得人满嘴生津,嘴上油光锃亮,几个人一直把整桶饭都吃光了才罢手。
等人走了,谢璟去给小李子上药。
小李子那边小桌上也放着一份饭,跟他们吃的一样,提前盛出来给他的。
只是米饭换了米粥,寇姥姥特意给他煮了一份,担心他身子弱,克化不了。
谢璟来给他上药的时候,小李子瞧着有些闷,脱了衣服趴在那,露出遍布伤痕的后背,除了脸上,身上哪儿都被拿细鞭子和木棍打过。小李子闷声道:谢璟,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谢璟没听懂,问道:什么?
趴着的人却不肯再开口了。
小李子只让谢璟给自己处理了后背的伤口,其余的藏在棉被下面,没让谢璟来,坚持要自己擦。
谢璟也不多让,把药递给他,就起身出去了。
他本身也不是多热情的人,乱世数年,已经把他的性格都磨平了,如果说如今心口上还有一点热血,还能有一点回应,那也只针对身边最亲近的人。
小李子给他三枚铜板,这是恩,但恩并不代表情。
恩可以回报,人情却很难还清。
青河白府,东院。
张虎威回去把事情一五一十跟九爷汇报了一遍,他惜才因此对谢璟格外关照,忍不住皱眉道:爷,那个小戏子有些问题,他跟谢璟说是近日打的伤,但我瞧着,伤口陈旧,不像是新伤,应该有些日子了。至于露了皮肉的,那鞭子却是奇怪,半个手指肚那么细,带着倒刺,要我说倒像是他声音小了下去。
九爷问:像什么?
张虎威道:像是暗门子里常用的手段,但也没见打得这么狠的伤。
九爷翻了一页书,看了一会,缓声道:盯着点,他年纪小,不懂那些。
张虎威答应了一声,领命下去了。
下午,谢璟提前回了东院。
九爷显然没想到他能提前回来,招手过来问了他家里情况,又逗他道:听说中午的酒酿甜汤不错?
谢璟道:我一会就去带一小罐回来,等晚上温热了,爷也尝尝?
原是逗弄的话,但小谢认真,把他说的每句话都听到心里去,一双眼睛澄澈如初,眼底不瞒任何事。
九爷手指尖握着的笔动一下,笑道:好,晚上一起尝尝。
晚上的时候,小厨房果然端上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酒酿甜汤。
九爷不爱吃太甜的东西,略尝了两口之后,就都给了谢璟。
谢璟一天吃了两顿酒酿,尤其是晚上这一大碗,吃下去肚子里暖暖的,大约是吃饱了太高兴,嘴唇忍不住地上扬,瞧见什么都露笑,走上两步又觉得怪,好像脑袋发沉,略微有些想瞌睡。
九爷喊他一声,谢璟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眼神迷茫。
九爷招招手,谢璟慢慢走过去,差点一头栽倒在九爷膝盖上,勉强撑住了半跪半坐在九爷脚边,扶着他膝上,抬头懵懵懂懂看过去:爷?
九爷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吃吃笑道:你喝醉了?
谢璟跟着重复:醉了?
九爷觉得有趣,捏他脸一下,脚边的小谢反应迟钝,被捏了之后反应了片刻,慢慢把脸贴在九爷手心上,轻轻蹭了蹭,抱着他的腿闭眼睡了。
外头守夜的人进来,瞧见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就瞧见主座上的九爷拿手指比着嘘了一声,又指指谢璟,低声道:拿条毯子过来。
守夜的人连忙去了,拿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该给谁用,老老实实递给了九爷。
九爷顺手给脚边的小醉鬼盖上,这人睡着了还紧紧抱着他不放,生怕他跑了一样,方才他不过是起来拿了本书,谢璟立刻就要爬起来跟着,按都按不住。
守夜的人等了一会,小声道:爷,那要不要我帮您把小谢搬到床边去?那边好歹有个木台,铺厚点盖个毯子就能睡。
九爷使唤他去给自己拿了一摞书过来,一边翻看,一边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睡。
可是守夜为难,这里就一个罗汉塌,比床铺差远了。
大约是听到声响,脚边睡着的人唔了一声,挣动一下,九爷单手拿着书继续看着,伸手过去轻轻安抚了一把,被呼撸了脑袋的小孩儿就又挨挨蹭蹭地继续睡了。
空气里还有酒酿的甜味儿。
守夜看了一会,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特别想乐。
小谢平日里不苟言笑,做事儿特认真,没想到喝醉了之后跟只小狼狗似的,蜷缩成一团睡得还怪招人疼。
谢璟睡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未亮就醒了,他只是喝了困倦,多少还记得之前的事儿,脸上涨红一片,爬起来就想走,没留神被毯子绊了一下弄出了声响。
罗汉塌上睡着的人发出轻微鼻音,带着笑意道:这会儿想走了?过来,给爷暖暖。
谢璟慢慢蹭过去,不好意思地叫了他一声。
九爷掀开一角,让他进来:外头还冷,在地上睡了一夜累不累?
谢璟钻进去,觉得自己身上比对方还热一些,摇头道:不累,爷房间里铺着厚绒毯,挺软和的。他把九爷的手放在怀里,给他捂着,爷还冷么?
九爷笑了一声:还行,比那天在雪窝子里暖和些。
谢璟心里升起一股怜惜,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九爷比他高大,比他厉害,比他强上许多,他心里就控制不住地升起一种想疼他的想法,特别想为爷做些什么事儿,什么都好。
谢璟捧着九爷的手哈了口气,揉了两下,又认真揣进怀里。
白容久借着微微发白的天光看他,低头瞧见小孩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做什么大事。他挠了挠小孩下巴,逗他道:在家也这么给姥姥暖手的吧,还挺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