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黑河商号那边
唉,死了不少人,我也只能尽量去补偿,等安顿好了后事,再派人常去探望吧。白明哲叹了一声道,官府也派人来剿匪,你这段时间千万不要随意外出,安全第一,记得啊。
嗯。
白明哲安抚他几句,就要走,白明禹又忙喊住他:大哥,我还要找一个人!
谁?
寇沛丰,我身边那个陪读,他那天骑马冲到街上大喊走水,要不是他,我也白明禹双手抓紧了被子,眼圈都红了,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没再瞧见他。
白明哲沉默片刻,叹道:大哥尽量帮你找。
白明禹点点头。
他看着大哥离开的身影,心里难受。
他找遍了所有的小厮,问过大家,都没见过一个叫寇沛丰的,黑河商号不用说,他一直寸步不离守着,但酒厂那边也没人听过这个名字。白明禹心知让这么一个半大小子逃出生天简直痴心妄想,但总还带了一点希望,等了好久,不肯放弃。
他心里知道。
他的陪读可能已经死了。
白二的脚伤县里大夫医治不好,他还要拖着留在家中,白明哲不肯答应,派人快马加鞭送他去了平洲医治。
平洲的神医专治外科,在那边敲碎骨头重新接骨,休养了一段时间,传信回来,说已经大好了,年末就能回来。
青河白家,东院。
白容久因伤没能及时回省府,加上这边建厂还有诸多事要筹备,也就干脆留在了青河县过年,不回老宅了。
九爷回来之后也让大夫给谢璟看了看,担心有什么内伤自己看不出,大夫瞧过之后,只看出手臂和肩上有几块淤青,其余没再瞧出什么了。
谢璟道:我头一回扛枪,肩上没力气,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白容久递了一把小手枪给他,道:回头让人教你,这个你先收着,防身。
谢璟接过来,贴身收好,没瞧出半分排斥。
一旁的护卫多看了他一眼,他还记得谢璟在酒厂使枪的样子,他是用双枪的,一手绝活,倒是缺个小徒弟。正想着,就听到一旁九爷发话了:让小厨房做一碗甜汤圆过来。
下头人领命,很快就做好端过来了,九爷自己不吃,给了谢璟,旁边有小桌,坐下慢慢吃。
谢璟看了一圈,找了就近的一张端着碗过去坐下了。
护卫瞧得清楚,那是九爷平日下棋用的桌子,刚想开口就被九爷摆摆手拦下,九爷笑着咳了一声,道:让他吃,念了一路,先吃完再说。
谢璟抬头看看,一时没觉出自己哪儿做错了,他以前就老在这张小桌上吃饭,习惯性就坐在这了,等反应过来想站起身的时候,又被九爷拍了手臂,就坐这吧,爷看着你吃。
房间三个人,两个人看着谢璟一个人吃甜汤圆。
谢璟咬着勺子里的汤圆小口吃,抬眼看看九爷,又低头再吃一口,慢慢吃完一整碗,连甜汤都喝得干净。
白容久看他吃好了,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我姥姥。
父母呢?
谢璟摇头:没见过。
他说得坦荡,也没有半点思念的意思,九爷瞧出大概,怕是从小就没见过面,因此并不想念。
九爷又问:姥姥待你好么?
特别好,我以前生病的时候,姥姥也会煮一碗甜汤圆给我吃。一碗两三个,权当买糖哄他,因为惦记着吃汤圆所以吃药也不觉得多苦了,他只记得汤圆又香又糯,吃完了还能喝上一小碗甜汤,就跟现在一样。
谢璟,爷给你放个长假,回去陪陪你姥姥,我让张虎威送你回去。白容久手指在桌面棋盘上轻敲两下,又道:初三回来吧。
谢璟点头应了:我一准儿回来。
张虎威就是九爷身边使双枪的那个护卫首领,名字倒是好记。只是在谢璟记忆里,这人并没有出现过,出了东院角门的时候,谢璟已经想通,怕是这样的好汉上一世也折损在了黑河。
九爷派了辆车过来,上头堆放了不少吃食和棉布,买的都不是多贵重的布料,但又厚又结实,颜色除了两匹鲜亮些,其余都是给老人准备的暗枣红色或者灰蓝色,还有一匹带暗纹的青金色皮料搭配了几张兔皮,专门给老人家做皮毛坎肩用的。
张虎威人高大,坐在那一直盯着谢璟,几次想提收徒的事儿又都咽下去。
他觉得这事儿够呛,九爷太疼这小孩,估计不舍得让小谢吃这份苦。
谢璟坐车一路颠簸回家,偶尔掀起车帘往外看,外头集市热闹,和往常一样熙熙攘攘的,卖开水的在街边把炉子烧得咕嘟咕嘟响,还能闻到热腾腾的包子和烤饼的香味儿。
他身上有钱,临来的时候九爷和白家大爷白明哲各赏了两封银元,这会儿瞧见路边有卖芝麻烧饼的让人停了车,蹦下去买了好些个,提着上来的时候没忘了给张虎威也带上一个。
张虎威心里有几分感动,拿着饼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谢璟只当他不够吃又分了一个给他,剩下的都包好:这些是给我姥姥吃的。
张虎威:
他倒也不是特别想吃饼。
俩人一个心里犹豫,一个没往学本事那方面想也不怪谢璟,他以前学的那些都是九爷手把手教出来的,没有认其他老师的念头。
谢璟坐在车上总觉得还忘了点什么事,但是一高兴,就忘了。他琢磨了一路,临到家的时候放弃去想,既然想不起来,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
这边谢璟高高兴兴买了东西,回家过年去了。
另一边那,白明禹在平洲郁郁寡欢,强撑了大半个月,好歹把脚治好了。他在年底的时候返回家中,勉强赶在年三十回来跟家人团聚。
白家这个年关过得惊险,白老爷特意用自己和九爷的名义摆了几个粥棚施粥,攒些福气。
吃罢年夜饭,白明禹兴致缺缺,回了自己小院。
他嘱咐了小厮带了一袋东西悄悄送进来,半夜没人的时候,自己偷着给小陪读烧了纸钱。
丰儿,少爷多给你烧点,你到了那边也别拘着,使劲儿花吧,我知道你爱吃糖糕,但你这人假正经,不爱说,就拿眼睛看少爷都瞧在眼里呢,也怪我,老逗你,临死都没让你饱饱地吃上一顿糖糕。白明禹被热气熏得眼干抬手揉了揉,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来,他原本就哭得眼肿了一圈,现在就更不能看了。
多亏了你机灵,要不是你骑马出去喊来了官兵,少爷和商号里大大小小十几条命都要交代在黑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