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樊对赵传有知遇再世之恩,赵传为其抗下所有罪名,我这几日一直在西厂。”
谢病春突然开口说着:“我这几日一直故意一直晾着郑江亭,他果然按捺不住去找了郑樊,刑部有我们的人,我便听到了一些计划。”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沙哑,当真是如实交代自己的动向。
“我让陆行和大师兄去西南接人,赵传别院找来的武器我已经让人去南方我已经派人去探查了。”
“谢迢。”
那张青布车帘终于被掀开,露出明沉舟苍白的小脸。
“我今日明日带你去一个地方。”
谢病春原本紧握的手如今已经松开力气,却又并未完全放开,漆黑的目光带着还未散去的潮意,含着光晕,看得人心都化了。
“我已经知道了。”他垂眸,低声说道,“可娘娘不该为了……”
明沉舟直接捂着他的嘴:“这是我的事情。”
“我敬佩罗松文的君子之诺,事已至此,他慷慨赴死,已无退路,可我不愿他孤单单死去,更不愿他连毒酒都是那些奸人所赠。”
她一顿,看着面前垂眸不语的人,低声说道:“我和你一起。”
三月三十,晴。
京城的人都在春光下不约而同的沉默,连着最是热闹的堤坝上也少了往日的喧闹,原本重兵把守的东厂在午时前三刻被彻底清空,所有锦衣卫不约而同地退出东厂。
一辆华贵的马车出现在东厂门口,被重病拦着的百姓只依稀能看到一截华丽的衣裙,和一件大红色披风。
——行刑的人竟然是太后和掌印。
人群哗然。
“若是亲手杀了他,也算是破了流言,毕竟弑师如弑父,那可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的。”有人喃喃自语。
东厂自太/祖成立便存在,墙壁上的血迹已经凝成一块,一踏入大堂就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明沉舟手中端着那盏毒酒,环顾着面前的一切,明明灯火明亮,却偏偏觉得鬼气森森。
“掌印要和我一起进去吗?”她站在死牢的入口,轻声问道,声音在牢中回荡,荡开阵阵余音。
谢病春脸色格外苍白,唯有一双漆黑的眼在发亮。
他沉默,明沉舟便也跟着沉默。
只是谢病春脚步刚刚一动,却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
“不,不许他进来。”
罗松文的声音太过虚弱,以至于那口气都好似在空中飘荡。
“我不想见到他。”
明沉舟一怔,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侧首去看身侧的谢病春。
却见谢病春眉眼低垂,冰白的脸在此刻毫无人气,唇色近乎青白。
“那便不进去了。”
谢病春唇角微动,轻声吐出这几个字。
“他是特意来见你的。”明沉舟出声请求着,“院长,见一眼吧。”
牢内深处寂静一片。
“不见。”罗松文喘着气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当日他离开时我便说过。”
“此生,不再相见。”
谢病春缓缓闭上眼,睫毛轻颤,就像一截破碎的蝶翼。
“进去吧。”他再一次低声说道,声音都好似自唇角飘出,“我在这,等着。”
他脱下大红色披风,掀开下摆,竟然直接跪在冰冷的大堂上。
积年累月残留,洗不净的鲜血让这个地面总是显得格外滑腻,下摆处立刻染上暗红的颜色,腰背如刀,肤色苍白,让他好似一只开在鲜血中的寒梅。
明沉舟看了他一眼,不得不独自一人踏上甬道。
罗松文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内,她还未走进就闻到一阵浓重作呕的血腥味。
牢房内并未点灯,但解着甬道上的没有等,能看到罗松文半靠在角落里,他的腿脚不自然地弯曲着,头发上凝着血块,腹部有一个巨大的血洞,周围是烧焦的焦色,狼狈而死气沉沉。
明沉舟倒吸一口气。
“杨宝竟敢对你动刑。”
甬道前的谢病春抬眸,膝盖微微一动,却又不得不僵在远处,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牢门。
罗松文的声音再也没有刚才的响亮,轻声说道:“进了东厂,自然不会太舒服,不要如此大声。”
明沉舟一怔,下意识朝着外面看去。
“别看,太后。”罗松文见状立刻阻道,喘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虚弱请求着,“别看他。”
明沉舟一愣,手中的托盘被紧紧收紧,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扭回头,目光甚至不敢落在他身上惨不忍睹的地方。
鲜血淋漓,骨血横飞,是触目惊心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