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郑江亭莫名心悸,低声喊了一声。
“只要此事圆满结束,你我父子二人再无敌手。”郑樊并未睁眼看他,只是继续说道,“我也老了也该退了,未来便要你一个人了。”
“爹说什么呢?”郑江亭嘴角僵硬,微微抽动,“小皇帝才离不开你。”
“谢延不似明宗宪宗,乃是一个胸有沟壑,雄才大略的万岁,你今后切莫咋咋呼呼,也不可轻视小瞧他。”
郑江亭大声喊了一声,打断他的话:“爹。”
“这事等您出来说行吗。”
郑樊沉重地将腿挪到床上,不再说话。
郑江亭咬牙看了他最后一眼,这才低声说道:“我先走了,再过几日,我一定来接您。”
郑樊看着那人的背影逐渐消失,这才低声说道。
“不过是想求一个善终。”
“善终。”一墙之隔的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古怪的讥讽声,就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啪嗒一声的铜片声混在烛火噼啪声中。
黑夜中只能依稀看到两个身形一坐一站。
“放游。”坐着的那人轻声喊了一声,竟是龚自顺。
“郑樊心智当真鲜有敌手,这般连环扣都在掌握之中。”他整个人都有些低沉,说的话也总是吊着一口气,“只是去西南之事,我还是要去的。”
“那日老师寻了若清,我和你几位师兄都在一旁听着,当日是我揽下这些事情。”他的目光自黑夜中穿过,落在角落中站着的人。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老师死局已定,若清还在牢中,前面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可能退却的。”
他们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凶险,也许每一步都需要搭上一条人命。
老师,挚友,都已经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他作为大师兄,自然不能让诸位师弟冒险。
他当日先一步接下此事,便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谢病春身形极高,腰背如刀,就像一截翠绿的竹,若是绷到极致便会骤然断裂,可谁都不知道哪一步是极致。
“我必须把他们带到京城。”龚自顺收回视线,低声说道。
“我让陆行和你一起去。”谢病春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沙哑。
龚自顺一惊,连连摆手:“不用,你如今情况也凶险,他是保护你的,我到时雇佣镖局即可。”
“见血的买卖,又是去往西南,没有镖局愿意接。”谢病春似乎侧首去看他,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冷沁沁的冷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龚自顺咬牙说道。
“可这会来不及。”
角落的身影微微一动,他走路极轻,就像一只轻盈的猫,悄无声息便走到龚自顺面前。
“陆行原是西南军虎贲将军陆明忠独子,当年陆明忠因宁王案触怒谢言开,后拒不认罪,被满门抄斩,陆行因为忠仆用自己的孩子替他一命,这才活了下来。”
龚自顺一惊。
“他自小就是野猴子,你带他去西南,一路上也方便,且他武功高强,你有谋,他又勇,保护那群百姓并无难度,最重要的是你,不需要提防他。”
谢病春的声音朦胧着夜色,便极具诱惑力。
龚自顺沉默。
“你自小就能言,骗起人来一点破绽也没有,我猜不透你想的,却也不想让你为难,而且你已经这么打算,我便是再拒绝,明日陆行说不定就成了镖师。”他无奈说着。
谢病春并未说话。
“这么多年当真是一点也没变。”
他轻声感慨着。
夜色朦胧,声带怀念。
————
子时刑部,看似悄无一人,仔细看去,各个角落里却都是站满了人。
谢病春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离开,刚一出门,便看到不远处安静停着的马车。
那是一辆格外简单的青布马车。
马车边上站着陆行,正靠在车辕上,和带着斗笠的人说着话。
“刑部早有人归化掌印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东厂的锦衣卫最是废物了,扯扯头花还可以,哪里比得上我手下的锦衣卫。”
“娘娘这般出门,万岁知道吗?”
“不是说掌印还没出来吗。”
“啥意思啊,你看我后面干嘛……”陆行摸着脑袋回头,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灯火阑珊处的人。
明月高悬,衣摆沾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