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琴棋书画皆不擅长,唯有一点力气,是以对雕刻略有研究,恩师刻这枚印章时,曾问过微臣的意见,这花,也是恩师亲自画的。”
安悯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至于这封信,是微臣私自寻了恩师的书房找到的。”
谢延闻言,忍不住蹙眉。
“虽说这般说不好,但胡乱翻人书房,可不是君子所为。”郑樊轻声说道,“既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手所得,这事存在得便有些巧合了。”
“这是恩师的笔迹,万岁也该认识,这印章在恩师遗体被送回明家时,在衣物中找到,当年恩师在明德十年冬日,借着去给好友看病的明医,带着一双儿女去了云南。”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微臣只知如此,已悉数交代,其余事情还请万岁定夺。”
谢延沉默,看着殿下三人,一时竟也难得也有些迷茫疲惫。
这么多事,大江南北所有事情都会被掀出,闹了个朝堂天翻地覆,可兜兜转转,不过是为了一个宁王案。
内阁司礼监原本加起来十个人,到现在竟无一人可信。
“都带下去吧。”他抿唇,轻声说道,“不必带去东西两厂,但锦衣卫要日夜巡护,不准与人见面。”
“是。”绥阳点头应下。
“万岁。”郑樊抬头,轻声喊了一声,“老臣今日入宫,虽心中无畏,也愿配合诸位,还自己一个清白,只是有一件事,唯恐万岁遗忘,不得不斗胆多嘴。”
“何事?”谢延揉了揉额头,随口问道。
“民间流言纷纷,我知万岁疑心老臣,可老臣以性命担保,此事于老臣毫无关系。”他捂着唇,咳嗦一声,整个人佝偻着,带出几丝年迈的暮气。
谢延眉眼低压,冷冷看着面前之人。
“流言止于智者,但断于源头。”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小皇帝,严肃而坚定地说道,“断其源头,可保无忧,万岁可知。”
谢延怔怔地看着他。
“万岁。”郑樊起身,上前一步,但很快便有止步于此,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老臣斗胆,劝万岁及时止损,才能高枕无忧,人人都道,睡榻之前岂容他人,万岁也该快些做出决定,如今百姓被奸人所裹挟,听风是风,后世必起纷争,恐不能如万岁所愿。”
钱若清皱眉,立刻反驳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万事自然要寻一个公正,阁老的意思是打算让万岁不分青红皂白吗。”
郑樊微微一叹:“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唯恐来不及,户部请封的折子,万岁还未回,若是闹大了,又该如何?”
“其如今事情纷杂,但治国如烹小鲜,抽丝剥茧,化繁为简,除去最简单的才是。”
他语重心长地说着,随后又颤颤巍巍地行了一个大礼:“是老臣冒昧了,只是不忍见万岁为难。”
钱若清并不涉及朝堂,但听着他的话虽不解其意,却依旧觉得古怪。
安悯冉回神,皱眉,不悦说道:“都是流言蜚语,君子立身不怕影子歪,太后和掌印的事本就是无稽之谈,遮遮掩掩才会出事。”
钱若清闻言,脸色微变。
谢延站在上首,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纳入眼底,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钱若清,这才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朕知道了,绥阳,都带下去。”
“是。”站在角落处的绥阳这才微微一动,让人察觉出他的动静。
一行人都被锦衣卫带了出去,因为万岁不准送去东西两厂,便悉数送到刑部看管。
“路途颇远,三位大人还请上马车。”绥阳令人拉来三辆马车。
为首郑樊看着高耸的宫门,扭头又见了一眼乾清殿紧闭的大门,这才笑说道:“有劳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谢延一人,空中飘荡着细碎的日光,殿内安静极了。
谢延背着手看着案桌上的东西,来回走动着。
前朝旧案,涉及忤逆,先帝定案,翻不翻案,都是一个抉择。
若只是普通的谋逆案子,谢延对宪宗并无敬意,自然是以公道为先,可如今这个案子被各方搅得,牵连了这么多人,恩师的老师,要重用的钱家,内外朝廷,甚至还有深宫的太后。
他虽早慧,自有沟壑,但一时间竟也抉择不下。
“万岁,西厂派人来了。”门口,小黄门低声说道。
谢延蹙眉:“又怎么了?”
“学田案审好了,来述案。”
谢延这才揉了揉额头,坐会原处,低声说道:“进来吧。”
“卑职西厂千户王兴,赵传以悉数交代学田案,还行万岁过目。”殿下跪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人,压着嗓子,依旧震得人耳朵发蒙。
“赵传为了完成郑樊的要求,这才大肆并购学田,囤积武器,借着镖局送到西南,至于用途他当时不知,后来得到郑樊传信,这才伪装了起义军。”
谢延深吸一口气,啪地一声,用力合上折子:“所以又是涉及宁王案。”
王兴一愣,犹豫说道:“卑职不知,但赵传确实是如此交代的。”
谢延见他当真一脸迷茫,缓缓吐出一口气。
“掌印呢?”
“应该还在赵传别院搜武器,赵传怕离任后被人发现这批兵器,便在入京时带在身边。”
“所有东西,信件都还没找到?”谢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之色。
王兴一怔,下意识补充道:“赵传认了罪,东西自然会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