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清染吐了吐舌头,对着谢病春高高兴兴地挥了挥手,就蹦蹦跳跳地跑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钱得安这才把手中的披风交给谢病春,柔声说道:“我屋中还有一件披风,掌印可要?”
“不用。”
天寒地冻,谢病春并不畏寒冷,只穿了一件冬衣便出门。
他一顿,眼波微动,随后又补充道:“不冷。”
钱得安看着他突然笑起来,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今日聚餐的目的,众人心知肚明,小姑姑能主动开这个口,就是为了宽慰明沉舟和钱家的心,他们宠爱明沉舟,自然今日也不会对谢病春太过于严厉苛刻。
爱屋及乌,也是如此。
钱得安目送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这才慢吞吞关上门。
“姐姐真的和掌印在一起了吗?”红柱后传来钱清染慢吞吞的声音。
钱得安扭头,果不其然,就看到钱清染趴在柱子后的小脑袋。
“怎么还不去睡?”她转移话题。
钱清染却是格外认真地想着:“没节没日的,请掌印来吃饭就好奇怪,而且你们今日敬酒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主要是姐姐太奇怪了,姐姐要是有尾巴,尾巴大概能翘上天了。”
“还有掌印!上次还挺拘谨疏离的,今日就怪和善的,他还偷偷给我打掩护喝酒。”
“所以,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半个身子挂在红柱上,絮絮叨叨的念着,最后以拳抵掌,用力敲了一下。
“那你觉得如何?”钱得安故作随意地问道。
钱清染眨了一下眼,随后大大咧咧说着:“姐姐喜欢的人一定是好的,而且这种别人卿卿我我的事,何必给我交代呢,我又不住人床底。”
钱得安笑着摇了摇头。
“哦,不对,有关。”钱清染突然大笑起来,原地开心地转了一圈,大红色的裙摆在空中散开花纹,腰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富贵楼的点心,磨轩坊的玩具,博文书斋的话本,我是不是可以随便拿了,姐夫的,不就是我的。”
她脸上的笑意根本遮挡不住,
“富贵楼新出的点心我一直没钱买呢,还要话本,听说今年好多学子都写话本为生了,一定很好看,还有玩具,磨轩坊一月前招了好多工匠,一定是在准备新玩具。”
“爹,柔柔昨夜大字没练好就吃饭了。”钱得安目光落在她身后,温温柔柔地开口说着。
钱清染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钱清染!”果不其然,背后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
“你今天偷偷给柔柔打掩护喝酒,被我发现了。”
“娘特意问我你爱吃什么。”
“舅舅还说要下雪了,让我早点去接你回来呢。”
“他们都知道了,谢迢。”
明沉舟被人半揽着,跌跌撞撞地走着,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紧紧抓着谢病春的手臂。
“我太开心了,谢迢。”她小声说道,“我们是光明正大的。”
醉醺醺的声音在长长的甬道中好似低喃一般,带着无尽的喜悦和释然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她侧首,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一笑起来,嘴角的梨涡便盛满了月光。
谢病春伸手把人扶直,漆黑的眸光倒映着门口的昏暗的烛光,连着瞳仁中的人都好似发着光。
“嗯。”他轻声说着,为她拢了拢披风,挡住穿巷而过的寒风。
明沉舟哦了一声,半个人都拐拉在他身上,几乎被人半托着走,就像一块牛皮糖。
“说起来,我一直很想问,你之前和外祖母是不是认识。”
明沉舟混沌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丝清明,拉着谢病春的手,踮着脚往上看去,颠颠撞撞,差点一脑袋砸到他的鼻子上。
“是认识吧。”她含含糊糊地念着,“你字放游吗?”
谢病春被她拉了一个踉跄,无奈把人拖抱着手上,听着她醉意惺忪的话,半响不说话。
“嗯。”他轻声应下,索性把人背到背上,带着酒气的呼吸落在耳边,带着一股湿气。
滚烫通红的脸贴在冰冷的脖颈处,明沉舟身上的白色大氅垂落在两侧,雪白的流苏在北风中飘荡,颇为可爱稚气。
今夜月色明媚,长长的甬道上倒影出两个人相叠的身影,还有不知名的虫鸣之声。
“放游,放游江南间,久之归西南,是这个意思吗?”明沉舟声音裹在大氅中,慢慢吞吞地问着。
谢病春的手稳稳拖着她,脚步坚定,不曾让她受到颠簸之累。
“还有,还有放子远游啊。”明沉舟含含糊糊说着,“谢迢,迢为千里昭昭,远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