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过,祖母的病情一旦越糊涂,便越危险。
“宁王怎么会造反呢。”
“贼人放的火,我看着朝堂上每个人都是放火的人呢。”
“那把刀落在他身上,更是落在你身上啊,你会死的。”
“你不是谢迢,你不是宁王的儿子。”
“放游,不要入宫……”
钱得安的脚步突然停在原处,脸上的迷茫之色逐渐变成惊惧。
逐渐变大的雪花落在脸上带来彻骨的冰冷。
——放游,祖母曾经拉着谢病春喊放游。
第77章
日子一晃而过,谢延终于在内阁的强烈建议下,同意面见安南使者胡呈儿。
那日,距离冬至大宴不足一月。
明沉舟自午睡后醒来,听着英景的话,淡淡吩咐道:“不碍事,万岁要见自然是做好了打算,且西南如今确实纷乱不止,也该给百姓一个喘息的机会。”
“娘娘说的是。”
明沉舟在软塌上打了个滚,半张脸趴在枕头上,闷闷说道:“让厨房做几个万岁爱吃的,晚上我亲自给他送去。”
“是。”
英景离开后,桃色正在挑尚宫局送的九九消寒图的样式,闻言,好奇问道:“万岁会生气吗?”
明沉舟嗯了一声,露出一只眼睛:“不会。”
桃色一脸不解。
“大是大非上,万岁一向能做出抉择,虽然一开始不见安南的人确实是因为容妃曾受辱于安南,但他现在毕竟是大周的皇帝,安南大皇子此番入大周是为借兵攻打三皇子,算有求于人,可因为西南战况混乱,大周目前无力插手,便又气势嚣张,有恃无恐。”
明沉舟一张脸又埋了回去,沉闷的声音继续传了出来。
“冷一冷,也要杀杀他们的威风。”
“所以要在冬至前完成这个事情。”桃色若有所思地说着。
明沉舟嗯了一声。
“那会留他们过冬至吗?”桃色随口问道。
“早已听闻大周冬至乃是大节,我安南有心于大周交好,自然也有心学习。”
乾清殿内,内阁和司礼监的人分列两侧,大皇子胡呈儿穿着则是类似于大周服装的安南服,站在殿内侃侃而谈。
周边国家中安南作为历代中原的附属国,在千年前的前朝便一直派专员到长安学习,是以衣食住行,谈吐礼节,甚至风俗习惯也大为相似。
这位大皇子站在殿中,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穿着与大周极为相似的衣服,言行举行斯文有礼,乍一看与大周人并无区别。
乾清殿四角的暖炉在源源不断的飘散出热意。
谢延神色庄严,丝毫不胆怯,闻言只是扫了内阁和司礼监众人一眼,随后四两拨千斤地说道:“距离大节还有时日,不急于一时。”
大皇子一愣,眼角往右侧扫去,但很快又收了回来,行礼掀过此事,随后不卑不亢地转移话题。
“早就听闻万岁登基,朝鲜和日本早已送了贺礼,我安南家门不幸,未能及时恭贺,此番入京特呈上安南宝物,也是为了恭贺万岁荣登大宝。”
司礼监侧的黄行忠闻言,懒懒抬眸扫了一眼大皇子,微微摇了摇头。
众所皆知,中原一代除了东边的朝鲜和日本外,最爱学习中原文化的国家就是安南,三个时常互相攀比,鸿胪寺每次安排这三国都是远远隔开的。
只是相比较朝鲜日本的安分,安南却是格外不安分,这也导致他们与大周的关系也几近波折。
在成祖时曾以雷霆之击杀了当时在安南纂位的胡氏,重新收拢四十八府州,并设立交趾布政使司,用来管辖不安分的安南。
此后也算安稳数十年,只是胡氏余孽一直在西南一带兴风作浪,直到玄宗朝,西南连年战争,玄宗听信奸臣所言,诏回尚在安南作战将领北返,罢交趾布政使司。
自此安南从大周版图中再次分出,但在宪宗时又上供臣服,成了大周藩属国。
学礼只学皮,仁义为小义,安南在边境掀风作浪多年,如今有求于人,便有毫无心芥地贴了上来。
安悯冉冷眼看着面前之人,嘴角露出讥讽笑意,随后冷淡移开视线,目光一扫,便看到不远处的明笙。
此番胡呈儿能顺利面见万岁,他的老师功不可没。
他嘴角不由紧紧抿起。
他和老师终究是越走越远了。
绥阳接过胡呈儿递来的玉雕,转手放到万岁手边。
谢延并未接过去,目光自龙蟠玉雕上一扫而过,点头说道:“安南王有心了,大皇子舟车劳顿也是辛苦,若是无事,等会便移步去御花园,院中早已设宴。”
“不敢叨扰万岁,微臣这就退下。”
他大大方方地行礼退下。
坐在内阁首位的郑樊一直半垂着头,好似昏睡过去一般,他年纪大了怕冷,谢延便特赐椅子和小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