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气氛不知为何诡异地安静下来。
“这么巧。”郑江亭随口说道,随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怪不得先帝如此喜欢掌印。”
关于宪宗到底为何自內宫三千太监中一眼就看中当时还只是最低品的谢病春,至今都是一个谜,哪怕是郑樊也猜不出一二。
是以,内阁中郑樊和明笙吃完饭后,闻言也顺势盯着谢病春碟中的桂花糕。
封斋眉眼低压,盯着一侧的谢病春,目光阴冷地看着那叠精致的糕点。
他比这些外朝人多了解一点内幕,宪宗对谢病春的宠信,外人只能看到万分之一,可他们这些宫里混的,才知道到底是如此盛恩,便是路皇贵妃也不得不避退其后。
可先帝到底为何如何?
想来除了先帝无人得知。
众人目光处的谢病春眉眼不动,依旧斯斯文文地吃着桂花糕。
他吃相极为斯文,乍一看就好像大家族出来的矜贵公子哥。
明沉舟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坐在上首盯着地下莫名涌动的暗流。
——她原本只以为谢病春是不喜欢花生,没想到是对花生过敏。
谢病春稳坐司礼监掌印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毫无弱点,并无喜好,无父无母,就好似从雪地里孤零零地冒出来一样。
现在,他竟然也有弱点,哪怕只是一个不能吃的花生。
谢延没察觉不对劲,反而好奇地问着杨宝:“你怎么知道的?”
杨宝心中一慌,去看封斋,却见封斋冷着脸并不搭理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奴婢原先是在尚膳监做事的,前面的老师傅耳提面命,这才记得牢。”
“娘娘怎么知道?”谢延又好奇地去问明沉舟。
这一问所有人的视线又忍不住落到明沉舟身上。
毕竟坊间可有不好听的传闻。
明沉舟微微一笑:“我宫中的英景原先是掌印之前的书令,他说的。”
众人了然,虽然英景本来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司礼监书令,如今成了一个一宫领事太监,看似升了品阶,但前途却是和瑶光殿彻底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过,瑶光殿和谢病春早已联盟,不算秘密。
郑樊的目光落在谢病春身上,他和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面对面坐着,今日因为他要用膳,这才挪了位置,坐在谢病春的斜右方位置。
他看久了连着眼皮都缓缓耷拉下来,却又在刹那间睁开眼。
“看我做什么。”
就在此时,谢病春缓缓开口,拿着案桌上的帕子抿了抿唇,淡淡说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但凡禀笔放点心思在我的吃食上便会知道。”
“我不吃花生,不吃鲜鱼,不吃腌菜,不吃内脏,不吃足下物,不喝酒。”
他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抿了一口。
“怎么?”他抬眉,扫了一眼身侧之人,缓缓问道,“禀笔打算来始休楼的小厨房任职。”
郑江亭直接笑出了声。
明沉舟嘴角忍不住一扬,随后又连忙压了下来。
——论阴阳怪气,还是谢病春的嘴会来事。
封斋被谢病春当众下脸,一张脸顿时阴沉下来。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谢延终于吃完了最后一个乳饼,也学着黄行忠拍了拍肚子,结果刚拍了一下就被明沉舟啪的一下打了一下手,这才讪讪地摸着小手。
他捏着帕子,好奇问道:“那掌印不是很多东西都不吃。”
谢病春点头,淡淡说道:“口腹之欲,填饱而已。”
谢延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一板一眼说道:“人间有味是清欢,吃饭还是很重要的。”
“万岁教训的是。”
谢病春倒是认错认得很快。
等众人都用完膳,英景及时出现,带着人把桌子都抬了下去,身后的柳行则是去开窗,放下竹帘,随后也跟着出去了。
没一会儿,殿中顿时恢复了干干净净的模样。
“诸位还有何事要议。”明沉舟坐在谢延下首,先一步开口问道。
明笙看着她,眉心缓缓皱起。
“虽是微臣冒昧,但,后宫不得干政。”
谢延连忙按着明沉舟的手,沉声说道说道:“娘娘有凤印的。”
郑江亭跟着附和着:“太后一向守规矩,当年先帝初登基,太皇太后不也垂帘听政了三年。”
“内阁只剩下一事了还请万岁定夺。”一直沉默的郑樊扶着拐杖起身,缓缓说道。
谢延点头:“郑阁老请说。”
“西南一代本就因为安南扰乱边境军线吃惊,先帝一直是重兵镇压。”郑樊眼皮子重重耷拉着,说话有气无力,却又听的人格外稳重。